笃笃笃——深夜敲响的房门或许代表着十万火急,缩成一条鲛人熟睡的木千寒划着尾巴啪地摔倒在地,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仍在陆上而非海里。他觉得自己好笑,元力涌入尾巴,化为两条肌肉紧实的长腿。他挂上一件外衣,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是彦柩哲与伊祁月,前者衣冠整洁、面具反着圆润的光彩,紧紧拉着后者的手腕,双唇轻抿。伊祁月面带倦意,嘀咕道:“何必这么晚……”
“木将军,十分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彦柩哲的声音比平常时候多了一份凝重,“但有件事想要向你确认一下。”
木千寒愣了几秒,才赶忙让开门口:“请进,请进。”
“之前禁地大战,竹子曾被天观的手下持冰剑刺杀,打斗中冰屑进了眼睛,请你看一眼,她是否中了鲛人族的毒。”
“末将一试。”
窗棂上映出奇异的蓝光来,层层叠叠,仿佛海水浪潮一般,伊祁月双眼灼痛无比,她掐着彦柩哲的手腕,疼得直哼哼,浪潮褪去,木千寒额上见了薄汗,面上更显出惊异来:“姑娘……”
“结果如何?”彦柩哲急忙问。
“这确实是天观的手笔,此毒为鲛人族特有,互相不会感染,也很难取人性命,除非……除非像天观那样……”
“什么?”伊祁月瞪大了眼睛。
“这事……”木千寒涨红了脸,“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好恶心。”伊祁月皱起鼻子,往彦柩哲身后缩。
“天观的毒非常难缠,重则取人性命,不过月姑娘吉人天相,逃过一劫,只是……若不早日祛除毒物,虽不会有性命危险,视力却可能不保。”
“如何医治?”彦柩哲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请恕末将无能为力,鲛人族八百年也出不来这么放浪的女人,当年国主也着了她的道,不然也不会容忍她出逃这么些年。”木千寒的表情别提多纠结了,可这并非他的错,彦柩哲沉吟片刻,突然说:“你可否给我讲讲此毒机理?”
“先生要着手破解此毒?”
“正是。”
“我更想知道天观到底甚么来头。”伊祁月颤巍巍地举起小爪子,被彦柩哲按下去:“这件事,日后再说。”他说这话的样子似乎有所顾虑,而这顾虑又绝非为了天观。
木千寒言明鲛人身上毒的来历,伊祁月敲着脑袋思考解决办法,彦柩哲却在她一筹莫展之际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可用以毒攻毒之法。寻一处极寒之地,用极热制之。”
“这……”
“禁地中曾有玄冰封印澜冰破,若我没记错,此刻玄冰仍在禁地,我们可制寒椅于其上,试验疗毒。”
“先生所言,也未尝不是个办法。”木千寒道。
“事不宜迟,我立即带她前往禁地,打扰了。”彦柩哲说着,就站起身来,扯着伊祁月往外走,伊祁月被他拽着,时不时回过头来,走出很远,木千寒仍然躬身不动。
“师父……”伊祁月被突然变的雷厉风行起来的彦柩哲吓到了,“要不先回去睡一觉?”
“刚才木千寒怎么说的,若不早日祛除毒物,你会失明。”
“那明天一早去?”
“才多大,就敢不听为师的话了?”尾音上挑,似嗔似怒。
这语调多么熟悉,曾几何时,他用温柔的、宠溺的目光洗刷她的所有哀伤和脆弱,让她能成为今天的样子。伊祁月不再吭声,抓紧跟着他。
彦柩哲身轻如燕踏雪无痕,眨眼间已窜出几丈去,伊祁月在他身后跟随,虽然落下一段距离,却不至于掉队,这让彦柩哲十分欣慰,她的成长,让她能拥有更多的能量去保护她自己,和她珍视的人。
伊祁月气喘吁吁地到达禁地金光柱时,彦柩哲立在冰台上眉头紧皱,一旁站着高大的锦断,逍遥蹲在地上,面色凝重。锦断跟彦柩哲两人单拎出来都比伊祁月高一些,可放在一起看,彦柩哲似乎矮了一个头。这种萌萌的身高差不是第一次见,伊祁月摸摸下巴,想起了黑塔般的楚炤和灵狐般的随心。她的思想开了小差,就在思考,如果他们两个在一起……
“竹子,过来。”彦柩哲见她呆立不动,嘿嘿傻笑,莫名地觉得脊背发凉,赶忙打断她:“玄冰融化缩成的水,不见了。”
“什么?”伊祁月赶忙扑过去,低下头一看,别说水了,就是她用来存放玄冰的凹槽也被人整齐地挖下去一大块,看来是行家干的,“这东西若被有心人得了去,还不翻天啊!”
“真是个不幸的消息。”锦断笑道。
“亏你还笑得出来,没了玄冰,我就变成瞎子了!”伊祁月说着,抬起两只手,闭上眼睛私下乱摸,“诺,就是这样。不过你们怎么会在这?”
“风把木千寒的话吹进了我的耳朵里。”逍遥指着自己的耳朵,笑道,“我就叫王上一起来这里等你们了。”
锦断微微低头:“是天观做的。”
“她不是已经死了么?”伊祁月敲敲脑袋,“就算是转生,也没这么快的。”
“世上怎会只有转生这一种法门。”彦柩哲无奈地摇摇头,“有什么线索?”
“不归让我清理战场,我在神光族驻地找到了这个。”逍遥取出一只卷轴,上面是朱红色的四个大字:移魂夺魄,“这是豢养人尸,移魂夺魄,可瞬间重生的邪术。”
“这不像是神光族的东西,倒像是……八宝宗。”伊祁月接过卷轴来翻阅,却听彦柩哲道:“不错,这本就是八宝宗的秘传之法,看来是被孔雀骗走、或偷走,交给天观。”
“真是死都不死干净。”伊祁月表现出极为憎恶的神情,捏着手指头:“让我猜猜她会夺谁的魄。”
“孔雀?”逍遥说出这个名字,有摇头否认,“他死在天观前头,应该不会……”
“哼,说不准天观就会借尸还魂呢。”这句话明明是对着逍遥在说,伊祁月却瞪了一眼锦断,后者不恼,伊祁月又说:“不过,我倒觉得如果我是天观,会有一个人比孔雀更合适,而且不会引起怀疑。”
“谁?”逍遥凑过脸去。
“许芳。”
“她在何处?”这话是彦柩哲问的。
“应该跟神圣在一起,我跟神圣、阿昭往裂山亭走的时候,正碰上许芳回来,就拜托她照看神圣。”伊祁月摸摸下巴,“我们得想办法试试她。”
“用许苓。”彦柩哲道。
“师父,你太机智了。”伊祁月一拍手,道:“现在敌暗我明,先按兵不动,把庆功宴办完了带许芳回圣剑门与许苓相聚,让她们姐妹好好聚一聚。”
“你的眼睛还有别的办法么?”问话的是锦断,他的目光是那样沉稳,让人安心。
“暂时没别的法子,我跟师父再想想。”伊祁月低下头,又抬起头,眸子亮亮得:“锦断,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是关于神圣的。”
“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