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宣市的夜生活并不丰富,一般的街道在九十点钟就灯火寥落、人烟稀少。翠湖广场的夜市要好上一些,但一般在十二点之前也收摊了。
四个少年分骑两辆三轮车,弓着腰撅着屁股往回赶。今天晚上显然是累着了,一路上大家都没有力气说话,直到经过一段下坡路,呼呼的风声才带回少年们的活力,开始扯着嗓子聊天打屁。
“乐哥,今天我们的乐子美食是大出风头啊,那队伍排的……我悄悄数过,最多的时候有十七个人排队。”猴子坐在三轮车车架上,眉飞色舞地说着。
“真的?难怪我两只胳膊累得都抬不起来了。”平时一向低调的毛竿自得的接口,隐晦地自我表扬一番。
“要是天天生意这么好,那我们也不用急着开饭店,乐子村里的那些人也没办法找茬了。”郑国光很现实,立刻联想到苏子乐面临的麻烦有了解决之道。
“嗯,今天是第一天开张,吃新鲜的人会比较多,生意能不能稳住还要看接下来的一个礼拜。”苏子乐心态很平稳,虽然也很高兴,却不会失了分寸。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换来大家的一阵沉默,只剩下车辆的颠簸声和用力骑车的喘气声。但是少年们的自我调节能力不错,在众人转进一条光线暗淡的街道时,夜色中重新响起猴子那快活的声音,“乐哥,我们以后的生意肯定好,很多人吃的都很开心,我听见好几个女孩说下次还来找咱们。”
“哈,猴子你偷听女生谈话。”毛竿毫无毕业生的自觉,嗯,实际上他们还要经过一次毕业考试才能拿到初中毕业证书。
“哪用偷听,她们就在我面前说话,还那么大声。”猴子愤愤地反驳,然后马上转移了话题,他用手捅了一下骑车的郑国光,“光哥,你有没有看到周围的几个摊主,看我们的眼睛都喷火了,我估计他们恨不得把我们的摊子掀了。”
“他敢!”郑国光嗤之以鼻,用力的朝地上吐口唾沫,“看我不打他个屁股开花。”
“哈哈哈哈……”一句并不好笑的话,却引得少年们扬声大笑,苏子乐的嘴角也跟着上翘,果然,年少的青春时光真好,肆意、张扬,不用考虑太多,也不用顾虑太多!
正这么想着,街上突然窜出几个黑影挡在苏子乐骑的三轮车前,还好苏子乐反应快,一手猛地拉下车前架上的刹车,本来速度就不快的三轮车立刻停下,跟在后面的郑国光也随即停下了车。
还没等苏子乐开口发问,那六七个黑影就晃荡着走近,当头的一个家伙阴阳怪气地说道,“大晚上的还挺狂的,知不知道这条街是谁的地盘?”
曾经在地下世界打滚二十年的苏子乐,立刻知道遇上了混混,还是小的那种,大流氓没有谁会三更半夜在大街上干这种不着调的事情。
苏子乐似笑非笑,也不说话,就那么稳稳地坐在位置上,一只脚依旧踩着三轮车踏脚,另一只脚踩在前车架上微微用力,随时准备跃起发作。苏子乐确实不想再混黑,可也不代表他会遇事当缩头乌龟,还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狗肉。
身后的猴子反应不慢,立刻跳下三轮车,随手从车上拿起一根帐篷杆子,挡在苏子乐身前,再加上拿着菜刀和大铲子从后面赶上来的郑国光和毛竿,几个人气势汹汹的,反倒是把那几个小混混吓了一跳,大哥,我们就是耍一下威风而已,用得着这么反应过度么?
一个染成黄发的小混混瞥了一眼在路灯下闪着寒光的菜刀铲子,眼珠子一转,硬着头皮道,“干嘛、干嘛?看见我们没带家伙就想捡便宜?有种咱们空手。”
其他人都没作声,只有猴子最是牙尖嘴利,这时候就嗤笑道,“我就欺负你没带家伙,怎么着?”
黄毛混混被噎得说不出话,想了一想,觉得自己这边没什么胜算,就准备服个软,反正自己这些人也就是一群刚刚上街认了大哥的伪不良少年,还谈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没料到自己同伴中冒出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家伙,手上拿着把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匕首,塞进黄毛的手中,激动地喊道,“黄哥,给你刀!”
然后又更激动的看着对面,指着苏子乐等人的鼻子骂道,“小子嗳,别狂,敢惹我们南兴社,就等着被赶尽杀绝吧!”
那为首的黄毛混混心里都要哭了,觉得这就是一个害人的货,可面子上还得撑着,抖着手中的匕首,吆喝道,“知道你们惹了谁吗?南兴社,这一片我们有几百个兄弟,分分钟就能灭了你们!”
郑国光都是打架坯子,最不怕这些,闻言轮着菜刀就要第一个冲上去,可还有人比他动作更快。只见苏子乐双脚发力,从三轮车上一跃而起,三两步就冲到了那黄毛混混面前,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左手一把抓住黄毛持刀的右手,右手顺着黄毛的胳膊探上他的右肩,快速地一拉一推,就听见“呀……”的一声惨叫,黄毛的手已经软软地垂下,手中的匕首也“当啷”一声脆响掉落在地。
紧接着,苏子乐身子一动,鬼魅般出现在那个叫嚣得最狠的青春痘面前,对着他的肋部就是一个猛击,那满脸青春痘的家伙张大了嘴巴,嘶哑着嗓子却出不了声,蜷缩着就往地上倒去。苏子乐却看也不看他一眼,猛地将身子一旋,甩腿踢向另一个小混子,将这人蹬得连连后退,最后才在连绵不断的惨叫惊呼声中,借着最后这一踢之力,整个人发力后退,重新回到了三轮车前。
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快捷、凶狠,顿时将在场的己方敌方都震慑得说不出话,苏子乐这才拂拂袖子,看着对面还傻站着的混混,轻笑道,“还要打吗?”
几个混混身不由己地后退一步,警惕惊惶地看着苏子乐,没人作声,也没人去管那几个哀嚎的家伙。
对手吓呆了,自家人也看呆了,稍后,郑国光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压根没听见苏子乐刚才的问话,只是本能地觉得这是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一个人拎着菜刀就往前冲,搞得就像是孤胆英雄一般。
只可惜对手再不给他留机会,看见郑国光杀将出来,剩下还能站着的混混立刻尖叫着一哄而散,就连那个被卸了胳膊的黄毛也挣扎着往旁边巷子里面跑。
苏子乐赶紧拦着猴子和毛竿,又叫住郑国光,“光子,别追了,赶紧回家,明天早上还有事情呢。”
郑国光这才刹住脚步,回头看见还蜷缩在地上挣扎的青春痘,走过去气哼哼地补上一脚,骂道,“什么玩意儿,也敢学人家当古惑仔!”
一抬眼,看见苏子乐已经骑上三轮车,连忙叫道,“乐子,等等我。”
说完,跑过去硬是将猴子赶到了毛竿的车上,自己一屁股跳上车厢,坐在了苏子乐身后。苏子乐假意不满地呵斥,“你猪啊,用这么大力气,别把车子坐坏了。”
郑国光满不在乎地回道,“没事,这车子是我亲手做的加固,你就放一百个心。”
两辆三轮车又重新晃晃悠悠地上路,郑国光问起刚才的事情,“乐子,你的功夫不错啊,哪里学的?”
苏子乐双腿一上一下地踩着踏脚,小心地感受着肌肉突然爆发之后的酸胀和疲惫,漫不经心地说道,“家里祖传的功夫。”
“哦,祖传的啊!”郑国光的声音里听不出是失望还是诧异,不过就没有接着问了,他看过不少武侠小说和电影,从中知道但凡是祖传的东西,都是概不外泄的机密。
苏子乐心里暗笑,这套功夫有个脍炙人口的名字叫做“截拳道”,创始人不姓苏而是是姓李,就是那个功夫巨星李小龙。是当年苏子乐打下地盘站稳脚跟之后,花重金从一位南方师傅手中学来的,并不是什么不传之秘。
郑国光不问,却不代表猴子和毛竿不问,他们可没有什么忌讳,踩着三轮车就追上来。等到两辆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并排,猴子就凑过来问,“乐哥,你的功夫不错啊,哪里学的?”
“祖传的。”苏子乐还是一样的答案。
“乐哥,能教教我们不?”同样的回答面对不同的人,得到的反应天差地别,猴子就表现得很热切,“我们不白学,给你付学费。”
“想学?能吃苦不?”苏子乐的声音还是那样随意,却把身后正在朝猴子瞪眼的郑国光给吓了一跳,双手撑着车架跃下了三轮车,小跑着跟在苏子乐身边,“乐子,你身上的功夫我们也能学?”
苏子乐斜睨了一眼,干脆停下车子和郑国光换了个位置,“你这么有精神,还不赶紧把车子骑回去?”
郑国光嘿嘿笑着也不推辞,双手按着龙头一撑,矮矮的身子就跃上了坐垫,随后粗壮的双腿就开始一上一下地用力蹬车。苏子乐撇嘴一笑,跟着推了几步三轮车,等车子速度起来后,才轻轻地挑上后车厢。
刚刚坐稳身子,苏子乐就听见郑国光迫不及待地问道,“乐子,你真的准备教我们祖传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