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雪兰知道苏子乐是女儿在学校里的“一帮一”的对象,也知道这个自幼失怙的孤儿在前一阵子选择了退学,却不知道这孩子居然会沦落到摆摊卖烧烤的地步。她的心底闪过一阵怜惜,点点头道,“那你就去尝尝吧,注意别吃太多,晚上会撑着了。”
话语间隐含着对路边摊的担心,但此刻的陶若青却没细想母亲话中的含义,略带兴奋而又不失矜持地走过去。
几个少年都忙得四脚朝天,苏子乐和毛竿负责操作,猴子负责收钱招呼顾客,而郑国光则在不断地从藏着冰块的泡沫箱子里给摊位上补货。可即便是这样,摊位前的人流丝毫没有减少,队伍依然是长长的。
没有让陶若青排队,华涛涛带着女孩熟练地绕到后方,直接进了帐篷里面,叫道,“乐子,班长来了,快请客!”
苏子乐抽身回头一看,就看见脸色微红的女孩微笑着看着自己,他的眼眸一亮,还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班长,你身后有个凳子,先坐着休息一会。”
接着吩咐华涛涛,“涛子,帮着班长挑一些东西,记在我的账上。”
华涛涛爽快地答应,快速地将手上的铁板里脊肉三口两口的吞下肚子,拿起一个小巧的红色塑料筐就开始挑选,嘴里还念念有词,“里脊肉来四串,鸡翅膀来两对,鱿鱼来两串,烤豆腐来两份、贡丸来四份……”
陶若青忍不住打断他,“太多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华涛涛眨眨眼,憨憨地道,“给伯父伯母也尝尝,还有我也没吃饱,咱们四个人这点东西不够吃啊。”
在心里默默地为苏子乐道一声节哀,陶若青突然觉得就该大吃一顿,谁让这人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的退学了。想到这里,她心情愉快地拿过一个绿色的小塑料筐,和华涛涛商量着一起挑选起食物来。
华涛涛刚才说的帮忙显然是货真价实的,这不,两人挑好食物之后,他居然没有完全让苏子乐等人帮忙,而是尽量自己动手。华涛涛先跑到圆筒汤锅那边,将做麻辣小串的材料用铁笆篱装着让东西先煮着,随后将做铁板烧的材料交给苏子乐,最后才拿着一些肉串和素菜来到长条形烤炉跟前,让正在操作的毛竿给自己让出一个位置,胖乎乎的手一边拿着一个小毛刷上油,一边不停地在炉火上翻滚。等手上的东西烤熟之后,拿着食盒装着递给陶若青,自己又跑到汤锅边上将粉丝、鸡毛菜等易熟材料放入,稍等片刻后就将铁笆篱内的东西一一捞起装盒,最后才接过苏子乐做好的铁板烧,心满意足地回到陶若青身边。
陶若青看见所有人都忙碌不堪,有心上去帮忙,却有着自知之明,就干脆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等到华涛涛把食物都做好,她也不再耽搁,就掏出钱包付钱。
华涛涛急忙拦住她,趾高气扬地说道,“班长,不用付钱,我被乐子抓壮丁在这里忙了一晚上,这是我应得的工钱。”
苏子乐也说,“班长,不用太见外,以后你和涛子一样给我打工还债吧。”
陶若青是个大大方方的姑娘,当即不再坚持,爽朗地答应,“那就说定了,到时候我到你的店里打工还债。”
没容他们寒暄多久,就有客人不满地催促,苏子乐只好歉意地朝陶若青笑一笑,嘱咐华涛涛把人送出去。
陶若青从摊位后面走出来,就看见陶爸爸和陶妈妈微笑地站在摊位前等着,华涛涛赶紧从打包盒中拿出食物,“伯父伯母,快趁热吃。”
陶庆宁和易雪兰都是很在意形象的人,特意往外走了一段路,寻了个僻静的角落才站下品尝。不得不说,路边摊的食物可能上不了台面,吃起来确实鲜香味美、入口滑嫩多汁,几个人都说好吃,连一向不在意饮食的陶庆宁都忍不住拿着一串铁板烧里脊赞道,“这样子做出来的里脊肉确实嫩。”
不像陶庆宁是个教师,易雪兰当久了领导,见多识广,这时候就说道,“铁板烧是RB传过来的做法,世纪大厦顶楼的RB料理店就有师傅会做,价格很贵,所以我们市里知道的人很少,没想到你那位同学倒是把它搬到了路边摊,也算是别出心裁了。”
陶庆宁想起苏子乐退学的事情,就有些感叹,“小青那同学倒是聪明,可惜了……”
可惜什么,陶爸爸没有细说,陶若青心里却是有数。她心里有些发酸,却不愿意被父母亲发现,就转了话题,问华涛涛,“苏子乐不是说要开饭店吗?怎么会在夜市摆摊?”
华涛涛愣了一下,忙将口中的鸡翅给咽下去,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啊,今天我去他家玩,就被拉着做事,接着就跟着他们到了这里……”
“那你就这样跟着,没问一声为什么?”陶若青有些不相信,华涛涛学习成绩也不错,不像个蠢的呀。
“没问,我觉得挺好玩,就跟着来了。”华涛涛无辜地吸吸鼻子,说道。
“呃……”,陶妈妈很是不雅地打了个嗝,心想,这还真是个贪玩的熊孩子啊,倒是那个苏子乐,难怪人家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然哪里能够这么聪明早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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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陶爸爸感叹可惜、被陶妈妈赞叹早熟的苏子乐,这时候才没有那些伤春悲秋的自我怜惜,他正被络绎不绝的客人催促着干活,尤其是在黄宣市首次出现的铁板烧和麻辣小串,最受大家伙的欢迎,一串串的鸡翅、里脊、豆腐、青椒,或烤或烫,流水般地拿上烤炉,又飞快地做成美食送到顾客手中,放置食物的泡沫箱子一个个掏空,而大大小小面额的钞票添满了猴子身前背着的军绿色挎包,所有的人都累得双手打颤,简直是痛并快乐着。
时间走到晚上十点钟,舞台那头的文艺汇演已经结束,人流也慢慢减少,乐子美食摊位上的众少年终于可以喘口气,轮流歇息一下,喝喝水、上上厕所、揉一揉已经发麻发颤的胳膊和双腿。
苏子乐拿起挂在肩膀上的毛巾,擦过额头上的汗水,从一个塑料袋里拿出个馒头,想了想,操刀将馒头切成几片,用签子串成一串,就放到烤炉上烘烤,边烤还边刷了层油。很快,馒头泛起金黄色,一股子麦香味随即飘出,引得摊位前等着取食物的顾客们直抽鼻子。
一个顾客饶有兴致地问道,“小老板,这烤馒头怎么卖?”
苏子乐抬头笑笑,“这个是我们自己吃的,您要是喜欢,下次我多准备点,让大家伙也能尝尝。”
又有一个顾客笑着接口,跟前一个顾客说道,“你看小老板多会做生意,你不过是随口多问一句话,他马上能就能多一条财路。”
苏子乐笑而不语,回身将烤好的馒头塞入嘴里,正要开怀大吃,一瞥眼间却看见走过来一群年轻人,只看那统一的制服,就知道这是翠湖宾馆的服务员。
苏子乐的眼睛闪了闪,三口两口吃完烤馒头,叫过猴子耳语几句,自己就上前替换还在为顾客烤制食物的毛竿,道,“你先下去歇歇,我来顶一阵子。”
毛竿抬头看了一眼排队人群,不多,还有两三个人稀稀拉拉地站在摊位前,他很干脆的点点头,很快将手中的工作结束,随后就把位置让给了苏子乐。
苏子乐取过一个小塑料筐,一边听着顾客对食物加工方法的要求,一边将该烤的该煮的该做铁板烧的材料进行分类,然后开始动手烹制。
那群宾馆服务员沿着夜市慢慢走着,东张张西望望,有的就在入口处站下,而大部分人还是继续往里走。得了吩咐的猴子站着苏子乐旁边帮忙,眼睛却始终瞄着这群人,当这群新的顾客渐渐走进的时候,猴子拉长了声调开口吆喝道,“尝一尝嗳看一看,好吃不贵的RB铁板烧嗳、喷香滚烫的麻辣小串嗳、还有新鲜的羊肉牛肉串嗳……”
附近的摊位听了在肚子里暗骂,“生意这么好了还拼命拉客,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此刻已经不是夜市高峰,人流渐少,为了吸引客人注意,这些小贩们也扯开嗓子嚎了起来,一时间,南腔北调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让渐渐沉寂下去的夜市陡然又上了一个高峰。
猴子才不管这些人的想法,看见那群宾馆服务员已经向自己的摊位走近,连忙堆出满脸的笑容迎客,“各位大哥大姐,过来看一看尝一尝,烤串麻辣烫铁板烧,新鲜口味新鲜材料,闻起来香吃起来妙,价格实惠分量十足……”
一连串的广告词像绕口令一般从猴子嘴里喷出,惹得过往的客人情不自禁地在脸上露出笑容。那群服务员年龄其实比猴子大不了多少,有男有女,女孩居多,本就是青春活泼爱新鲜的年纪,这时候被勾起兴趣,干脆呼朋唤友的全都围到了乐子美食的摊位前。猴子赶紧上前介绍,在后面休息的毛竿和郑国光也主动过来帮忙。
苏子乐把烤串的位置让给毛竿,自己专门负责烹制铁板烧,一边做事,眼睛一边不时扫过围在摊位前的这一群年轻男女,仔细看过几圈后,没有发现期待中的那人,黑黝黝的眼眸里不由得掠过一丝失望。
如果不能直接认识,或许我可以换种方法?
苏子乐瞟一眼摊位的另一头,猴子正在那里向几个女服务员卖力推销,丝毫没有发现苏子乐已经把主意打在了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