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说滦河》

直隶省独流入海之水白河而外惟滦河源远流长，其流域在承德、永平二府之境，承德拥其上源，永平据其下游，而农田之受其赐并蒙其害者，则惟迁安、卢龙、滦州、乐亭四州县。再就四州县比较之，卢迁居十之二，滦乐居十之八，其他各邑皆不与焉。请分滦河为三段说明之。其第一段自独石口边外发源，北流东转至多伦诺尔厅南，复东南折挟库尔奇勒河、宜孙河、热河、老牛河、柳河、清河、瀑河以至潘家口，七老图山脉逼其左，燕山山脉制其右。悬崖峭壁束缚其水性，两岸绝少淤积之田，农稼不受其利，亦不蒙其害焉。第二段则自潘家口入长城，趋向东南，以贯迁卢之境，河谷间不乏冲积之地，然而卢龙山脉西趋盘山山脉东走，两脉相衔，其间有一脉夹滦河两岸，若断若续，南行至滦州城北五里之偏凉汀而止。由偏凉汀而南则入第三段，平原沃野，直接海滨，欲于两岸数十里内觅一卷之石而不可得，纯然冲积之层也。斯二段内水侧农田，郁郁苍苍，一碧无际，即旱年亦望中岁，若雨泽稍沛，立庆丰年。然至七八月间大雨时行之时，农家莫不有危心焉。幸而雨水匀调，则歌大田多稼之章，不幸而淫雨数日，则两岸顿成泽国，小而伤损禾稼，大而淹没田庐。谚云：庄家老儿不可夸，只怕六月二十八，其明证也。水患在滦乐之境者为最甚，卢迁之境以有山脉获利较少，而蒙害亦轻，所以比较其利害，卢迁十二，滦乐十八也。且所贵人类之智者，以其能趋利避害耳，日受其害而不避之，岂所谓利用厚生之道乎？若是则水利不可以不讲。滦河之所以能为害者，由于上流无森林，下流不疏浚也。盖森林所以含水量而使之蓄，疏浚所以放水势而使之通，蓄与通相济，而水利乃治。滦河上流虽冈峦联互，大抵皆童山不毛，如承德府外之馒头山，一木不生，徒见其濯濯，又承德府有穷山饿水之谣，皆以证其山无草木也，又何言乎森林。下流则汗漫平衍，河水由上部挟来之泥沙至是则迂缓迟回，尽行沉积，久之则河床高而河道移，所以下流河道十年间必见改移焉。夫上流既无森林以蓄其源，下流又不疏浚以杀其势，所以夏秋之交，大雨倾注，上流诸山之水一泻无余，汹涌奔腾以趋下流，下流乃以平浅之河床承之，无怪其汪洋溃决而不可收拾。下流浸水之时大约三四日即可平复，盖已渐入渤海矣。策治安者苟合上下流以统筹之，则害去而大利可兴。吾固深有望于滦河流域之同胞奋发兴起，以谋公共之生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