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卖它。”翩然握住那卷轴，朝庄晓生摇头。这幅字不但彰显着庄晓生的才学，更蕴含了他对她的感情，自然也有她对他的感情，不是几两银子就能换取的。
虎子见他二人这样，叹息道：“哥哥嫂嫂，你们都别为难了，虎子本是奴才，人命都是你们的，不如让我去做工吧，挣够了本钱咱们再卖煎饼果子……”
“怦怦怦！——”虎子话音未落，忽听到外面有敲门声，声大而猛，一听就是史大郎的风格。
翩然忙收起脸上的愁绪，拉拉庄晓生的衣袖，宽慰道：“相公，史大哥来了，别让我们的忧愁影响到他，高兴一点吧。”
庄晓生点了点头，示意虎子去开门了。可是，他的心里很不好受，也更加坚定了州试高中的决心。可越这样，他的压力也就越大。因为凡事都有成有败，就算是天子也不敢保证做一件事情前都能确定一定成功，何况是他？
他暗自叹息，看着爱妻更是心疼。什么时候，他能够让翩然过上锦衣玉食的喜乐生活，那就好了。
“哥哥嫂嫂！快出来迎客人呀！”虎子的声音从二门外传来，变得轻快喜庆，仿佛捡到宝了。
翩然和庄晓生对视一眼，皆挑了眉尾，相扶着出了门。
只见虎子一个跃身动作矫健跳过了门槛，后面是史大郎，但史大郎的身边还有一个人……
但见他生得皮肤白净，头发梳的油光滑亮，虽是男子，举手投足间却带着女人气。再观他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样式是普通百姓服饰，可那料子明眼人一看就知是上等丝缎。
在这天子脚下，衣服样式和料子这般不配，八九不离十，这人就是从宫里出来的。
这人，是个太监。
翩然一边被庄晓生拉着往前迎心里一边疑惑，他们初来汴京，认识的人用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且除了冯义忠其他的都是平头百姓，宫里的太监怎么跑他们家来了？
心里想着，已经近前。
“大哥！”翩然和庄晓生向史大郎拜了礼，眼光便转到了那小太监身上。
史大郎朗声大笑，手一挥，介绍道：“韦公公，这位娘子便是我那心灵手巧的妹子了，这位相公就是我那才高八斗的兄弟了。二弟，妹子，这是从宫里来的韦公公。”
翩然规规矩矩地福了身，心里却八卦起来：韦公公？看这小太监长得也不错，一副小受模样，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却活灵灵地乱转，纯粹的机灵鬼，不会跟韦小宝有什么瓜葛吧。不过再想想，咱们金老爷子笔下的韦公公是清朝的~她便窘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想象力也开始天马行空了。
韦公公的眼光在他们身上闪过，最后停在了翩然的身上，眉一挑，扣了一个兰花指在身前，指着翩然，眼睛慢慢睁大，细声细气中带着些惊奇，问道：“史大哥，你这位妹子……好生眼熟啊，仿佛在哪儿见过，可是又想不起来。听闻你们他们从许昌来，可我也没去过许昌啊……”
史大郎粗声大笑两声，看了看一脸不惑的翩然和庄晓生，道：“小六，我妹子乃是恩公叶茂山遗孤，想起来没？”
韦公公的眉尾一下子挑的老高，“叶将军之女？哎哟，我说呢，三年前圣上大宴百官，叶小姐乖巧聪慧，皇上还夸了呢！唉，可惜，英雄命短呐。”说着，他朝翩然福了身，声音变得温和了些，道：“叶小姐，咱们算是旧识了，不过您贵人多忘事恐怕记不得我这个小太监。今天，我韦小六可要仰仗您呢！”
虽然翩然还有些糊涂，但也知道宫里的来的人不能得罪，说不定他的主子是个大人物呢。她忙道：“哪里，公公有什么尽管吩咐来。再说，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将门之女，只是一普通民妇而已。”
“嗯，不张狂，这样好。”韦小六一听当即扣着兰花指娇羞笑了。
翩然从没见过真正的太监，看他的样子跟唱戏似的，如果不是忍着恐怕早就笑出了声。
“庄才子，我可要借你娘子半天，你答应么？”笑完，韦小六往前近了一步，眨巴着小眼睛看庄晓生。
“借娘子”这种事庄晓生可闻所未闻，自己心爱的妻子他可舍不得。于是，迟疑道：“公公的话小生有些不明白，还请明示。”
“哈哈哈！”史大郎笑了起来。
“瞧他吓的。”韦小六嗔笑。
“三弟，快去备酒，咱们屋里详谈。”史大郎掏出一锭碎银给了虎子，吩咐打酒买肉。
虎子虽不明细节，但已知道是好事，欢快地应了一声，抓了银子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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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翻忙碌之后，酒肉摆上，五个人围桌而坐。
原来，这个韦小六是皇宫里头御膳房的司膳太监。这个司膳太监，乍一听有些像《宫心计》里尚宫四司之职。但，只闻其名，不知其实，跟那里面的四司之首比，它可差远了。司膳太监在皇上的御膳房内有很多，他们每日里为宫里的主子们精心做出各种美味，唯一盼着的就是所做之肴能被哪位主子喜欢上，得以平步青云。
皇宫里面御膳房有两个，仅仅供皇帝的养心殿就有几百人，那总管皇宫各处膳食的内御膳房就不消说了。多不胜数的司膳，多不胜数的菜肴，宫里的主子们能吃多少？有些人，每年仅能做一两次菜点，而有的人甚至从未传制一菜一点，只能老死宫中。
韦小六八岁进宫，从一个抬水差使太监做起，十年才得以做到司膳，但从未为主子传制一菜一点，听任差使，做的是跑腿的活儿。今天，他来到这里就是求翩然将煎饼果子的做法独家卖给他。
“叶小姐，韦小六的后半生全握在您手里了，请您成全！”金银双手奉上，韦小六竟然跪在了地上。
翩然见状忙示意虎子扶他起来。在二十一世纪时她也对古时候的太监有所了解，知道他们进宫多是因为家贫，不然谁会把好好的孩子送进宫里阉了过那种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生活？
他们一方面要承受身体缺陷带来的自卑和痛苦，一方面又要努力在皇宫那个吃人不剩骨头的地方生存下去。
都不容易啊。
她从二十世纪来，知道的小吃，中国的，外国的多的是，一个煎饼果子让给韦小六也无妨。
她温和地笑了笑，对韦小六道：“你既是史大哥的朋友，这个忙我一定帮。只是，你学会了就一定能得到传制菜点的机会么？”
韦小六听到翩然肯教，喜形于色，“自然是有了门路，才决定去做。如今宫中淑妃主子新诞皇儿最受宠幸。前几日淑妃生病什么也不想吃，皇上下令命我们御膳房的想办法让淑妃吃东西，只给三日期限，不然全部杀头。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总管大人吩咐我们搜寻天下奇食，谁能让淑妃吃东西，得到的不仅仅是赏赐，而是出人头地的一天。小六听史大哥说叶小姐的煎饼果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乃大宋朝第一家，若能教小六，说不定真能幸得主上喜爱，那小六一定千恩万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