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争霸战后,竟然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参战双方都声称自己是赢家:阿蒙神庙废墟的墙壁上描述着拉美西斯二世法老英勇杀敌、凯旋的场景;而赫梯的编年史中也记载着他们才是战争的真正胜利者。这场争夺叙利亚乃至整个西亚霸权的卡迭什之战究竟是双方俱荣,还是两败俱伤?
第18王朝后,古埃及国内政局动荡不安,帝国的美梦也随图特摩斯三世的灵柩被安葬进帝王谷中。直到拉美西斯二世即位后,局势才有所扭转,古埃及国力逐渐恢复。然而,一直向图特摩斯三世的大帝国俯首称臣的赫梯人击溃了强盛的米坦尼王国,也形成了统一的强大帝国。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场争夺叙利亚乃至整个西亚霸权的战争蓄势待发……
逐鹿双雄,恩怨难了
被称为“古埃及的拿破仑”的图特摩斯三世凭借强大军事力量南征北战,埃及的版图扩展到巴勒斯坦、叙利亚、腓尼基和努比亚,形成地跨亚非的强大帝国。埃赫那吞时期,赫梯为了集中力量消灭米坦尼,曾和埃及结为盟友。赫梯在扩张过程中,起先只攻打米坦尼的属国,对乌伽里特、腓尼基各邦,以及阿穆路等埃及的属国则敬而远之。米坦尼被攻克后,赫梯和埃及以奥伦特河为界划定了各自的疆域。然而,古埃及日渐衰落,赫梯却逐步崛起,这一实力对比变化势必导致两国边界的重新划分。赫梯早就拭目以待,机会不久就来了。叙利亚一些小国为了摆脱埃及的控制组成反埃及同盟,并企图拉拢古埃及王国的姻亲——乌伽里特。乌伽里特国王向赫梯发出求救信,国王苏皮卢利乌马斯迅速利用此机会进驻乌伽里特,将其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并继续南下吞并了卡特那、乌培等原本属于埃及的小城邦。赫梯逐步控制了南至大马士革的整个叙利亚地区,沉重打击了埃及在这一地区的既得利益。而此时,古埃及正忙于国家内部的宗教斗争,军事力量薄弱,无暇东顾,只得任由赫梯发展。
古埃及沉寂多年后,终于在公元前1304年迎来了一位有抱负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他决定与赫梯一争高低,恢复埃及在叙利亚地区的统治地位。公元前14世纪末,拉美西斯二世率军约2万人、战车2000辆组成4支分队,分别命名为“阿蒙神”、“拉神”、“普塔赫神”、“塞特神”,另加约1万人的雇佣军向叙利亚进军,企图凭借神的庇佑一举夺取赫梯军队在该地的主要军事要塞卡迭什(今泰勒奈比曼德,位于叙利亚霍姆斯城附近),进而北上,恢复对整个叙利亚的统治。
军事要塞,一决雌雄
古埃及如此兴师动众,赫梯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赫梯获悉埃及远征的情报后,立即召开会议,决定诱敌深入,然后一举粉碎古埃及北上的计划。赫梯集结2万多士兵,2500辆战车隐蔽在卡迭什以北。驻扎在卡迭什就意味着占据了地理优势,因为卡迭什位于奥伦特河上游西岸高岗上,地势险要。赫梯军不仅可以居高临下,控制河谷,而且可以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观察敌军动态。双方实力基本相当,接下来就是策略的较量。赫梯不仅占据了有利地形,计谋上也略高一筹。赫梯王穆瓦塔利斯设好埋伏后,就立即放出两名士兵当诱饵。埃及军队轻而易举就俘获了这两名“叛逃者”,拉美西斯二世更加得意。在审问后得知卡迭什守军士气低落,力量薄弱,叙利亚诸王公都愿意归顺法老,而赫梯主力尚远在卡迭什以北百里之外的哈尔帕时,拉美西斯二世就乐昏了,一头栽进穆瓦塔利斯的圈套。当时埃及4支军团的情况是:阿蒙军团冲锋在前,拉军团、普塔赫军团居后跟进,塞特军团由于行动迟缓,尚滞留在阿穆路地区。拉美西斯二世认为机不可失,急于获胜的他已没有耐心等其他军团的到来了,直接先带着阿蒙军团渡过奥伦特河,并在卡迭什西北地区扎营,此时穆瓦塔利斯已悄悄地把军队调到了城东,将阿蒙军团包围。
就在拉美西斯二世自认为胜利在望时,埃及哨兵又俘获了两个赫梯侦察兵,这次当然不再是赫梯军队放出的诱饵。得知赫梯主力原来就埋伏在附近,拉美西斯二世吓得魂飞魄散,他立即催促拉军团和普塔赫军团赶来救援。然而为时已晚,当拉军团到达卡迭什以南的丛林时,埋伏在此处的赫梯战车猛攻其侧翼。接着赫梯又以2500辆战车攻击阿蒙军团,阿蒙军团反应不及,被赫梯军劈头盖脸一通暴揍,拉美西斯二世也陷入重围之中。如此顺利的反攻不仅得益于穆瓦塔利斯的计谋,也应归功于赫梯的战车装备。在此战中,赫梯战车兵是主要军事力量,贵族均编入战车队。而战车制造技术也有了飞跃,他们把车轮从车厢后面移至中间,增加了其稳定性。战车为双马牵引,比埃及战车要大,埃及战车一般只有两个人,而赫梯战车上有驭手、持盾兵、装备弓箭和标枪的战士三人,大大提高了战斗力。
落入这种窘境,无助的拉美西斯二世只有祈求阿蒙神的庇佑,连保命绝招战狮都被放出来“保驾”,但赫梯包围圈太大,埃及军队还是无法突围,形势对埃及非常不利。关键时刻,先前滞留在阿穆路地区的塞特军团终于飞速赶到,从侧后猛攻赫梯军队,形势出现了转机。普塔赫军团和拉军团残队也陆续赶到,埃及军队重整旗鼓,分三线配置进行攻击,一线为冲锋的战车兵;二线为重装步兵,手持盾牌长矛,密集向前推进,战车兵在两翼保护;三线作为后卫或追击;同时轻弓箭手穿插在一、二线间射箭扰乱敌人阵线。赫梯王也拿出老本狂拼,他增派了1000辆战车,并令8000名要塞军予以配合。双方势均力敌,损失都不小,胜负未分。到了晚上,穆瓦塔利斯眼瞅胜利无望,决定退守要塞。而遭到惨重损失的拉美西斯二世也不得不向南撤退。一场争霸战无果而终,双方退回后都沾沾自喜,声称自己是战争的胜利者,埃及在阿蒙神庙废墟的墙壁上描述着拉美西斯二世法老英勇杀敌、凯旋的场景;而赫梯的编年史中记载着他们才是战争的真正胜利者。殊不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在赫梯和埃及争霸时,另一个国家亚述已在悄然崛起,最终,亚述帝国征服了赫梯,并将尼罗河流域纳入了其版图。
胜负未分,握手言欢
一决雌雄的卡迭什之战并未使得赫梯和埃及分出胜负,双方都损失惨重,之后的16年,双方展开了拉锯战。埃及采取稳进策略,而赫梯固守城堡,双方互有胜负,又都不肯罢休。连年战火,使赫梯大伤元气,埃及也被战争拖得疲惫不堪。约公元前1269年,继承兄长王位的新赫梯国王哈吐什尔无法忍受亚述的威胁,向埃及提出缔结和约的要求,并派出使者带着银板上的和议草案拜见拉美西斯二世。拉美西斯二世对议和一事也是求之不得,迅速以此为基础草拟了自己的方案寄给赫梯国王。这是通过“外交”途径解决战争冲突的第一个实例,而这份银板和约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和平条约。
就目前考古发现来看,此条约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古埃及象形文字版,刻在卡尔纳克的石柱大厅墙上,另一个是巴比伦楔形文字版,刻在赫梯首都哈图萨废墟出土的黏土板上。条约划分了赫梯和埃及的势力范围,叙利亚大部分地区归赫梯所有,包括卡迭什、阿穆路、乌伽里特及其南部沿海邻邦,埃及的领土则向地中海北部推进;双方停止战争,保持友好的兄弟关系并共同防御敌人的入侵;对于对方国家的逃亡者不得接纳,而应遣送回本国。不仅如此,双方还通过和亲保证同盟关系,此条约后,两国一直相安无事。
曾经为霸权争得鱼死网破的赫梯和埃及,为避免被另一个正在崛起的帝国征服,最终不得不采取联盟的方式防御外国入侵。但两国的衰落已是一种趋势,赫梯在东部的亚述王国,以及西部的“海上民族”的冲击下,国力迅速衰落。对埃及而言,盛极一时的拉美西斯二世时代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卡迭什之战后,埃及遭受着东面的“海上民族”和西面的利比亚人的双面入侵,残喘熬到第25王朝,终为亚述帝国所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