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豆绿色莲纹绣花鞋的纤细的脚没命的奔跑。灰扑扑的衣裙,本就是为了掩去身形,此时在暗夜中,只要不是被月光直射在身上,几乎就看不见。
脚步渐渐无力,减慢,停止。
丁含香扶着墙,大口喘气,肺要炸开了似的。深吸一口气,浓浓的腥气,恶心得她险些呕吐。努力的抚平胸口,却忽然怔住……
分明是越跑越远,怎么血腥的气味却越来越浓?
捂住口鼻,战战兢兢的循着血腥味道寻去。几排矮小的房屋,略显破旧,是粗使下人的住所。没有灯火,漆黑一片。她摸索着找到一扇门,轻轻一推,”吱呀“一声,就开了。
黑洞洞的屋子仿佛一头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有什么令人恐惧的事物藏匿其中。
丁含香站在门口,强烈的不安和恐惧油然而生。
浓浓的血腥味,从屋子里弥漫出来。
丁含香摸进屋,晃着了火折子,看了一眼。
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八个人的通铺。席子已经染成了红色,血还顺着席子不停的往地上淌……八人都是喉头一片血肉模糊,与角门婆子一模一样!
丁含香几乎是爬出屋子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四肢酸软得几乎站不起来。
刚才的一路上,她脑中不是没想过守角门的婆子到底为何被杀。此时,一切的猜想都被推翻!
如果,连已经熟睡了的粗使佣人都不放过……
丁含香似乎听到了自己牙齿因为恐惧而咯咯作响的声音。
同样的事情,她的人生曾经经历过一次……
模糊的记忆中有血!有火!黑衣的男人!和乌黑的兵刃!
这是——灭门!
丁含香从地上爬起,发足狂奔。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逃!快逃!
香姐儿,快点儿!
娘!我跑不动了!
跑不动也要跑!抓紧我的手!
于是她用力,左手是奶娘,右手是娘亲。奶娘抱着包袱,娘亲手提长剑。两个女人,一个孩子,在黑夜中奔逃。她被拉扯得足不点地。
脚下踉跄,绊倒在地,左手松脱。
她惊叫:”奶娘~“
漆黑的前方,万籁俱寂空无一人,只有树影朦胧婆娑,阴森诡谲。
丁含香悚然惊醒!
手脚并用的爬起来,不敢回头,不敢停留。黑暗中已经迷失了方向,周围都是树木花石,竟似撞进了园子里。手中的包袱早在佣人房那里就丢失了,哪里还有心去管。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逃命!
躲起来,先找地方躲起来!说不定能侥幸活下来。
丁含香在园中慌乱的奔跑,昏暗中连鹅卵石铺就的小径都找不到了。周围花木影影幢幢,好似无数的怪兽埋伏着,随时准备跳出来咬人,让她心惊肉跳。
慌不择路撞入了一片花树林。脚下绊到了漫出土地的树根,一下子扑到在地。胸前的衣襟却被花木伸出的枝条挂住——成衣店买的衣衫,她只求不起眼,自然质量低劣——”嗤啦‘一声,胸口肩膀一大片衣襟便撕扯下来,挂在了枝条上,露出半边单薄纤巧的肩膀。
她想爬起来,脚踝却一阵痛楚,又跌倒在地。
香姐儿,快起来!
香儿,起来!
娘……奶娘……我的脚好痛……好痛……
痛到起不来。奶娘便负了她在背上。娘亲提着剑,跟一个追上来的黑衣人斗在一起。奶娘和她进了屋子,却不知道密道在哪里。娘亲一身是血的追了进来,启动了机关,打开密道。把她和奶娘推了进去。
娘,你不和香儿一起么?她扯着娘亲的袖子,惊恐的看见鲜血从娘亲腰侧汩汩流出。
娘亲发髻散乱,脸色惨白,凄然而笑。悲凉而绝美。
好好活着,不要报仇。
千斤的石闸轰然落下。隔绝了她的人生。
从此,再不是爹娘掌中的明珠。
从此,再没有仆从如云,众星捧月。
从此,飘零离落,任人欺侮,忍气吞声。
永生难忘的那个夜晚,浓浓的血腥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一如今夜。
丁含香咬紧牙,双手撑地,蹒跚着想要站起。
忽然僵住。
冰冷,冰冷的气息,带着强大的威压,自背后传来……
丁含香缓缓的站起来,捂住胸前破碎的衣襟,缓缓的缓缓的转过身。
宝剑,如一泓秋水!映着月华,闪耀着幽幽的青色光芒。剑锋离她的喉咙不过寸许。她的脖子甚至感受到了剑身发散出来的寒气,起了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几乎是刹那间,丁含香就意识到,就是这柄剑,划破了每个人的喉咙。
她惊恐的望着持剑的人。
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身材挺拔。不及弱冠的年龄,年轻得令人吃惊。可明明是英俊的少年郎,但是眼中的凌厉却让人恐惧得根本无暇注意他的相貌。
在这如杀神一般的年轻男子的注视下,丁含香能感受得到,浓浓的杀意。她忽然明悟,她也许已经是这宅子里最后一个活着的人了。没有证据,但她就是知道。
她簌簌发抖,乞求:”不要……不要杀我……“
年轻人的眼睛如野兽一般嗜血,冷漠,不带一丝怜惜。却又隐隐透露出异常的亢奋,似乎很享受结束别人的生命这种事……
凌厉恐怖又亢奋的眼神,落在她的裸露的肩头上。细腻凝白,月华流照,如若初雪——年轻人的眸中跳动出别样炙热的火焰。
很熟悉。如顾爷,如四少。
是男人兽一般的欲望。
再年轻,到底也是男人。
她看到年轻人忽然露出古怪的笑容。她还没领悟这其中的含义,刹那间天旋地转,已被推倒在地。
黑暗中响起布帛撕裂的声音……
……
痛……
未经人事的青涩身体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被强行进入,痛楚远超想象!
毫无怜惜,尽情恣意的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丁含香几度险些失去意识。
他却不许。咬她的肩头,咬她皎洁的脖颈,咬她娇柔稚嫩的胸,让她因痛楚而清醒。清醒着承受他……
不如死去,她想。
脑海中却闪过郑家的众人。大老爷、夫人、大少、二少、三少、四少……文妈妈、玉煐、百福、兰花……那些欺侮她、轻视她、逼迫她的人……他们……已经全部死去了吧?
她曾无数次诅咒过他们不得好死。如今一语成谶,她毫无快意。
艳丽的红色花瓣飘落。是六月的夹竹桃。原来她跑到了后园那片夹竹桃林里来了……
颈间忽然一阵痛。她打个寒噤,对上一双凌厉的眼。
“不许走神!”他低沉的喘息着。动作更加激烈,恣意的深入。
带得她仿若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她承受不住疼痛,抵住他的肩膀,指甲狠狠的掐进他的肉里……终于昏了过去……
如果就这样死去……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