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含香睁开眼,入眼的是青纱帐顶。
她怔愣了片刻,霍然起身,惊慌的叫道:”青槿!青槿!“
青槿立刻扑到床前:”姑娘!我在这!“
青槿的脸上和手上都涂了油脂,但还是红红的,是被火燎到了。看到青槿平安无事,丁含香一颗心放了下来。拉着青槿的手含泪道:”你没事就好……“
青槿抹着眼泪道:”多亏了柱子请来了谢少爷,我们才大难不死……“
丁含香愕然:”谢少爷?哪个谢少爷?“
她只认识一个谢少爷。
门口有个没好气的声音道:”你说是哪个谢少爷?“
少年倚门而立,脸上、手上都有烧伤的痕迹,正是丁含香认识的谢少爷——泗水谢家的大少爷谢承华。竟然是他救了她?
青槿擦着眼泪,把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原来在她们从梨花村去庄子的路上,正巧谢承华带着一队随从外出打猎。一队快马从他们车队旁超过,谢承华没看见青槿,青槿却看见了谢承华。忍不住”嗯“了一声:”那不是谢少爷?“
谢承华自来便是泗水城的风云人物,像柱子这种打小就混在里弄的小子如何会不认识。听见青槿这个外来人说话,讶异的问道:”你才来泗水几天?怎么会认得谢少爷?“
青槿知道丁含香不喜欢谢承华,不敢大声,压低声音咬着耳朵把路上同行的事讲给柱子听了。柱子人小鬼大,听青槿一讲就知道谢少爷是看上自家姑娘了。
他骑着骡子找人救命,正撞上谢承华的马队,顿时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抱着谢承华的腿求救。
谢承华起先听他说他家姑娘姓”丁“,还没想到是谁。他是真的没想到丁含香会出现在这里。及至柱子提了青槿的名字,谢承华才大吃一惊。又听柱子讲了大致的事情,二话不说,拨马就向庄子赶过来。这才救了丁含香一命。
丁含香听完,扶着青槿的手下了床,对谢承华盈盈拜下,感谢救命之恩。
谢承华却对她吼起来:”你是笨蛋啊?你要收地,跟我说一声就是了,泗水这地方,还有我们谢家办不到的事么!你……你……”拿马鞭指她气道:“你就算不想跟我扯上关系!也不该用这么笨的法子!以为雇几个闲汉,人家就怕你了?好歹你也去镖局雇几个镖师护卫好不?也不至于这么不警醒就中了人家的套!”
说着,恨恨的把马鞭扔在地上,转身出去了。
谢承华是真的恼了。
明明该在鲁场的人,却出现在泗水。不用想也知道,当初说什么要去鲁场云云,十有八九就是个幌子,只为了甩掉他。
孤身一人无依无靠,遇事不向他求助,以身犯险。要不是因为今天一直拘着他的邵玉有事外出,他出来打猎透气碰巧赶上这事,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偏偏她醒过来后听到“谢少爷”却是那么一副愕然的模样……想起来就让他冒火!
他就这么不堪吗?
丁含香被骂得满面羞惭!
她当然知道去找谢承华帮忙事情会好办得多。只要亮出“泗水谢家”的招牌,给于八十个胆都不会有今日之事。可是她偏偏不愿。一方面是不愿招惹谢承华,另一方面却是自以为可以靠自己的聪慧解决问题。
却低估了恶人的歹毒,险些葬身于此。
至于找镖局雇用护卫,更让她羞惭得抬不起头——她是一丁点都没想到还可以这样做!到底是她年纪太小,阅历浅薄,没有经验。
却自以为是。
青槿见谢承华撂了鞭子跑了,扶着丁含香坐回床上,给她倒了水。见她一脸的羞惭,也讷讷的说不出话。
丁含香口舌干燥,一口气喝干了水。问起旁人的情况,马光耀这边没什么伤忙。到底是一群年轻力壮的男子,几个人合力用椅子撞开了窗户,逃了出来。想去救丁含香,却跟于八的人纠缠了起来。
村老这边却严重了。几个老人都受了烧伤,又受了惊吓,现在都躺着起不来。最严重的是三叔公,本来赶路就已经身体不适,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在丁含香还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身了。
丁含香默然,涩声道:“都怪我……”
青槿又气又急:“怎么怪姑娘?都怪那于八!贪心想害了姑娘好霸占姑娘的产业!”
丁含香声音晦涩:“说到底,是因为我自以为是,轻举妄动。谢少爷说的没错,我真是个笨蛋……”
又问:“于八呢?”
“谢少爷叫人绑了丢在柴房里。等着姑娘发落呢。“顿了顿,”姑娘你没看到,村长被救出来,见了于八,那是照死里揍!还一直喊‘我是你亲堂弟啊‘、’我是你亲堂弟’、‘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于八真是狠毒啊,这几个都是跟他带着亲戚的,也下得去手!”
丁含香点点头,起身:”我们去看看。“
天色已黑,灯火通明。到了前院正堂,却看见几个老人都歪在椅子里。村长狼狈的跪在地上,七叔公正拿着烟杆狠狠的照他的背上打。
丁含香忙上前阻拦:“老人家,这是为何?”
七叔公气得胡子都发抖:“就是这个狗东西,跟于八通风报信!”
证实了丁含香的猜想。
丁含香忙扶着七叔公落座,再看向村长。村长狼狈的解释:“只是想让老八有个准备,谁想这个狼心狗肺的,竟然这般狠毒,连……连我都要一起害死!”说着,愤恨不已。
丁含香叹息道:“这原不是你的错,快请起来吧。”
叫柱子扶着村长起来落座。向几位村老大礼拜下。众人都惊起,又不便搀扶,只急的连连搓手。
丁含香泣道:“都是因为小女子之事,累的几位老人家受惊,险些送了性命,又累得三叔公过身。此等罪过,我真是万死莫赎……”
七叔公叹道:“怎么能怪你,都是小八那个混账羔子!只是三哥家里不太好过,他儿子年前才过身,只一个守寡的儿媳妇,带着两个娃儿,这以后怕是日子不好过……”
丁含香擦去眼泪,“三叔公既是因为而去,我怎么任他家人零落受苦,老人家尽管放心,三叔公身后之事,我自会承担起来。”
七叔公本意便是想如此,得了承诺,心下满意。便开始转口大骂起于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