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陈廉清在进白大鹏家的院门前，白大鹏正想，他娘的，怎么老不来消息呢？郭亮和金成死没死？肖恩能出事？想到刚得到的消息惊出一身冷汗，能是王祥炸的电路，还是哪里又冒出个有种的？能是台湾派来的？好，炸吧，都炸烂了才好呢？他才要把王祥的老婆江水仙找来问个清楚，这时候陈廉清敲门了。
老陈，怎么这两天没见你，出发了？郭亮和金成到底怎么了？专案组把他们抓起来了，还是他们自杀了？还是偷渡了？因为老是得不到他们的信息，白大鹏快要闷死，恐惧老是笼罩着他。
谁知道！他对这事也是头疼，老穆回来根本不提郭亮的名字，他想，路这么远，郭亮他们又没个固定的地点，到哪里去找？再说，老穆那夜是不是去追他们，只是我猜的。陈廉清干脆地说，他们真是罪犯，就只有死或逃，到今天还不回来，说明他们真有罪。
白大鹏流下泪水，说，真想不到啊，我的内弟是我一手抚养大的，被郭亮拉下水，我的汽车不是白白给扔了吗？我要到法院去告郭运来，要他赔偿人命和汽车，你说行不行？
不行！人家说是金成把郭亮拉下水怎么办？现在还不知真情，你可不能胡来，现在够烦的啦，说句心里话，你少说两句才好呢！
白大鹏看陈廉清的表情没假，相信他对郭亮的消息确实不知道，这就证明穆天云他们没底，也说明他们内部互不信任，那天听陈廉清说穆天云去追郭亮了，他的心就悬起来，虽然他相信穆天云不会追上他，他想很可能在他追上的时间里，他们就结束了生命，可他悬着的心一直没放下来。为什么至今没得到确实的消息，难道穆天云把郭亮和金成看了起来？连陈廉清也不让知道，他认为有可能，因为他知道穆天云很鬼，是破案老手，铁路爆炸三年没破案，是因为上面派来了人，虽然专家不少，但庙里的和尚太多，狗咬刺猬无处下手。那时他还插不进去，如今人家升了官，鸟枪换炮，又打回来了，就像从湖里捞鱼，看架势他非要一网打尽不可了。他这才知道，放出去容易，收回来难，后悔行动早了一步。去执行任务的肖恩呢？他可是大包大揽的呀！想起凡是交给他的任务，他都完成得很漂亮，他受过职业训练，还从没失过手，他放心了。
大鹏，陈廉清说，歇了三年的爆炸案又起，前院烧香，后院起火，罪犯太猖狂了，你老兄帮帮忙，把这个家伙给抓起来，给你记大功，公安部都有重要指示，提供线索的给重奖！
你在开老弟的玩笑了，你们公安干警，人才如云啦，哪能轮到我领奖哟！
可你是金水湾的地头蛇，财神爷，老百姓还不听你的调遣。
这话差矣，他们有党支部、村委会，我是光头百姓一个。不过你老兄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当然尽力啊！
是啊，现在请你起到治安联防队员的作用。
老陈，这是你的意思，还是……
老穆说了，罪犯要在金水湾，大鹏同志就一定能帮上忙。大鹏，老穆这样说了，证明他对你没有二心。
他把眼睛盯在咱金水湾了？他凭什么？是王祥上访，还是芦苇荡开枪？不管你穆天云信不信任我，我只要提供破案线索，你就得……一想就爽快地答应了。老陈，穆厅长见外了，他这么大的官下来办专案，原案没破了，又接连不断地出新案，我白大鹏受改革开放的恩惠，别说叫我帮忙，就是不叫我帮忙我白大鹏也义不容辞啊！
好呀！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从陈廉清的表情看，白大鹏认为是转移目标的时候了。既然穆天云已盯上了金水湾，只有抛出了王祥——但他最怕郭亮没死，如果真死了，还怕王祥咬出夺枪的人来？不把穆天云的目光引走，危险就更大，他就悄悄地到渡口去找王祥的老婆。中午很少有人过河，撑船的人在船舱里睡觉。到那里听说前天下午，王祥和老婆吵了架，老婆带孩子回娘家了。她回娘家怎么不说一声？忽然他灵机一动，说，好，就朝季茹萍家走来。
季茹萍正抱着小哈巴狗亲嘴，看院门被推开，知道是白大鹏来了，她把哈巴狗放下说，他来了，你走吧！
于飞什么时候走的？
前天夜里。她说，这几天我孤单单的你也不来。
他说好呀，赶在他们去调查之前。
季茹萍说，就是不回去又有什么？反正他们也没干坏事。
白大鹏说，还是小心为好。然后说，老板没送信来？他说的老板是从台湾潜回大陆的老间谍，后来弃奸从商，是和白大鹏一起当过兵的同胞兄弟，他叫海一鸿。
她摇头说，又没大事，要啥信？
其实，季茹萍是个懵懂女人，白大鹏暗中做的事，她哪能知道！
平时海一鸿有信都是派于飞或者苏琴专程送到她家里，由季茹萍再转交给白大鹏，于飞是季茹萍亲生，白大鹏老婆有病，对于她和白大鹏的事，那个女人从来不管。于飞生下来时，他的父亲于老师已死，她为了这个孩子也没嫁人，外人都传这孩子是她的私生子，她把这个孩子给了白大鹏老婆喂养，让于飞从小喊她姨妈，喊白大鹏老婆大妈，喊白大鹏老爸。因为季茹萍还是他的表妹，在乡下这么混叫着没人关注。她在湖岛镇开了一个美容店，海城那边有事都到美容店接头。她平时有钱花就行，对白大鹏的事从不打听，这是老板和白大鹏跟她规定的。季茹萍忽然想起来什么说，你怎么叫金成和郭亮买雷管呢？这对你可不好，金水湾的人都在议论你啊！
你就信，是别人乱咬婆婆舌，咱俩的事这么多年了反而没人说，越是假的越有人胡扯。
专案组的人天天满河湾里转，怪吓人的。老白啊，于飞和苏琴他们常常是半夜里来半夜里走，我老是揪着心啦。案子可别跟咱……
别胡猜，他们是来做买卖的，今后叫他们少来就是了，茹萍，等这阵子忙完了，咱俩就结婚，咱活了大半辈子了，还过着这偷偷摸摸的事，不好，我想你帮我破个案子好不好？
她心里打了囫囵，不知白大鹏说的真假？
你完全能做到，只是你听不听我的话？
不听！季茹萍把嘴一撇说，这么多年了，哪件事没听你的。
那好，我说给你。季茹萍一听一惊说，啊，他会炸铁路？
我估计是他！
不用估计，他没这个胆。你别小看他，除了他，咱湾里谁敢去北京？还不是他！
那你又让我干那事，你还娶不娶我啊？
娶！等你马到成功，咱就结婚，到时候好好庆贺一番。不过成不成功就看你的了。
季茹萍的脸蛋微微起潮了，显得像年轻媳妇那样滋润，你就甘心让我跟他，他有怪癖病，他连自己的老婆都虐待……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或者也是为了孩子，为了老板。为他们？难道金水湾的案子与于飞还有她那心上人有关系？她害怕了？老白，你有事瞒着我了。
你听我的话没错，这事办成了，海老板会报答你的！
一想到老板，她心窝里就热，海老板就是她的心上人，忙朝白大鹏点头说，我干！
她把白大鹏送走，关严大门，倒在沙发里，盯着泡沫天花板出神，于飞跟苏琴这些天常常晚来早走的，是真作案了？过一会儿她摇头，他们有钱做买卖，干吗干祸事，想到于飞这几年的奇迹，她暗里又有些担心。于飞从监狱出来，就跟着她过，他不愿在家经营煤矿，白大鹏就让他出了远门，可是没到一个月回来就掏给她一万元钱，说姨妈这是我孝敬你的，她害怕，这孩子出手这么大，白大鹏每次给她也不过百把元。孩子，姨妈问你这钱哪来的？
做买卖赚的。
你会做买卖了？
是啊，姨妈，我有了老师了！
那我就放心了，你长出息了，我也就对得起你死去的爹了。她一直告诉他他爹得心脏病死了。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他到底是谁的种？
这天，在于飞干活的地方，来了个买电子表的，他跟上去，乘人不注意，就往袖口里装了两块，装着没事人走了。走到没人的地方，他把表拿出来欣赏，突然一只手抓住他，你还认识我吗？
于飞慌了，我还给你！
我不要了，送给你了。
于飞当然高兴，但不相信还有这样的好事。那个人带他到一家餐馆，请他吃了饭，还在一块住了一夜。于飞就跟卖表的走了，混了两个多月，他不但学会了几手偷盗技术，还学会了做买卖，跑了一趟半岛海边，搞来了一些韩国和日本的走私货，经常来往于海边，钱就越来越多，有一提包，这些钱我们用来做买卖，这一万元给你姨妈，其实她才是你亲妈，这个我不说了，你妈跟你说吧，反正你跟你妈讲，你找到工作了，月薪三千，有钱花了。
于飞不断地往家里搞电器用品，湾里的人都知道他在外面做大买卖了。后来送给他姨妈十万元，盖了新房，还在湖岛镇买了门头房开了美容店。人家就对于飞过去在大运河偷鸡摸狗的事情淡忘了。
白大鹏看季茹萍对孩子在外面干什么不放心，就怂恿她去看于飞到底在干什么？
季茹萍早有此意，便跟儿子讲了。不久儿子让人捎信来说，他的老师欢迎她去。儿子常说老板，也就是他的老师如何愿意见到她，听说了她的为人，特别是为了这个孩子，一生未嫁等等，更是钦佩的不得了。弄的她真想一步赶到，去当面拜谢对她孩子提携之恩。
她记得儿子曾说过，老板海一鸿，能文能武很有本事，一表人才，最爱干净，她曾问儿子老板的家属在哪？说是在琴岛，他还没见过。她想，人家家属在琴岛一定又洋气又漂亮了。她又着意把自己打扮的鲜鲜亮亮的，不要叫人家见了俗气，自己无所谓，可别看不起俺孩子。
女人的心野起来就像洪水来了谁也挡不住！
二
她把美容店交给了郝燕照应，就按约定的时间，坐火车到了海城，走出站口，不见儿子，一个穿戴极时髦的女青年拿着报纸迎了上来，大婶，我叫苏琴，代表于飞哥和老板来接你，她看苏琴好上档次的姑娘啊，跟于飞倒是一对，心里喜欢。但不知道能不能成为儿媳妇。苏琴脸色有些蜡黄，像流了产样，她进了苏琴开来的小汽车，里面净是香水味。她享受着儿子带来的福气，这小汽车是玫瑰红的跑得飞快。
苏琴把她领到一套三连间的住处。她认为走进了人间的天堂。这里有红地毯，穿衣镜，洗手间，还有席梦思床，大彩电，房间里的大冰柜里有软饮料和白兰地，白大鹏虽阔，比这里就是老土了。
她看苏琴出去了，就往席梦思上坐，一坐整个人的屁股全陷进去了。她心想这是什么人儿住的地方，今个儿让我来享受。想想这一辈子还没正儿八经地嫁个男人，都是叫白大鹏害的。要不然凭她的自然条件，她到穿衣镜前一照，连自己都不相信她的美貌样，这就是汉水湖的水土养人啊！虽然三十多岁的人了，头发还乌黑的，腰还细溜，脸白嫩嫩的，有些红潮，一笑还有两酒窝，在这个年龄段上还是很少见的。她记得有好几个男人都是看中了她的酒窝美，就吃不住劲了。
她知道这些爱她的人，就是看到她的美貌，那些人啊，上床许个金銮殿，下床给个不照面，只有他的儿子孝顺，没有于飞这么一个儿子，将来会怎么样呢？肯定是凄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