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说昨天搓麻赢了一万多,今天要请我吃大闸蟹。”瘦孩说罢,胖孩抢过话茬,“你爸当官,总赢钱,快被双规啦。有能耐学我爸,自己开厂子赚钱,吃饭有人送,自己住单间,门口还有武警叔叔站岗呢。”
听到这儿,大侃扭头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声不吭的黑娃。此时黑娃朝大侃神秘一笑,小声说道:“小胖吹牛逼呢,他爸违法排污多年,刚让环保局取证告了,被环保公安支队抓了,在看守所待着呢。其实他俩都不行,我爸叫金刚,网友尊称刚大V,是我家网络记者站站长,若是谁敢违法排污又不肯按规矩交钱‘压事’,我爸就把谁的污染行为写成新闻挂到网上去曝光,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我爸比他爸开厂子投入少风险小,可来钱又快又多。”三个中学生一起在一家网吧门口下了车。此时,大侃心里说不清都有啥滋味。
三个中学生下车的地方,离金河路与解放道十字路口很近。大侃看到,一名交警左手拿着五六本驾照,右手正在空中比划着不同数量的手指头。“启动雾霾重污染天气应急机制Ⅲ级黄色预警后,持有黄色环保检验合格标志的机动车,禁止上路行驶。工作日早七点至晚八点,从周一至周五为序,按1和6、2和7、3和8、4和9、5和0及车尾号为英文字母的禁止对应车牌尾号上路行驶。启动Ⅱ级橙色预警后,黄标车和拉散袋建筑材料、工程渣土、建筑垃圾运输车辆一律禁止上路。其他车辆在工作日高峰阶段,按单双号对应车牌尾号上路行驶。启动Ⅰ级红色预警后,在Ⅱ级预警时非工作日可以上路的车辆,也要二十四小时限号上路通行。今天各位是首次违规,一是劝返,二是警告,过一段时间再录上像就要处罚扣分了。”
话到此处,交警开始给围着他的几个人发驾驶证。看到交警发本,大侃也条件反射地用两手在上下身的衣袋里慌乱地摸起来。他想起来了,自己没驾驶证了,没了本就不能再开车了。大侃想,应该守规矩。他掏出手机给大辛打电话,想让大辛过来开车拉他转。大辛说:“我过不去,我们整个单元暖气热了一会儿就全凉了。有人说是市里启动了雾霾应急机制,限制燃煤,所以要分单元供暖。交了钱,不正常供暖,我们正要去政府上访呢。”
过了没半小时,大辛又把电话打回来告诉大侃,“刚才我们正要去政府上访,三单元一位老干部说,政府昨天表态要保证全市居民冬季正常供暖,说这是民生大事,今天怎么会顾此失彼,让市民冻着呢?看看是不是单元管道出毛病了。我们正说话,供热站又派两位老师傅来了,问明情况后,两位师傅直接上了顶楼,不一会儿工夫,两位师傅就下来了,说热了热了,回家去摸摸吧。”
“什么毛病?”
“前边人只打开了送水阀门,回水管阀门没打开。”
“说什么来着,不是政策的事吧。供热站招的技工也有冒牌的呀?”
“现在的人呀,用电脑多了,遇到事动脑子就少了,让蚊子叮了也把责任往政府身上推,还有人在网上给政府支招,说C市的雾霾污染全是借东南风、西北风,从AB市刮来的,与其下力气治霾,不如找AB市打官司省事。为此,市环保局在市区内外布点安装多个监测站点,监测表明,咱们是自污自霾,与AB市无关。”
“地球上的各种生命,都是在同一空间呼吸维持生命的,谁也别害眼怪别人,只有同心同德,才会共渡难关。”
“哪天我给你找个记者,说说你的心里话。”
“信息传播现在已进入‘微’时代了,人人都像记者,事事有人关注,天天都在监督,谁不小心谁挨炒,谁爱造谣谁担责。”
“面对雾霾,你说那些趁机骗财的人心里有愧疚不?”
“哪天有空,你到看守所里找人问问吧。”
大侃与大辛在电话中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好半天,大侃才想起来,自己还空着肚子呢。大辛说,我给你看条短信你再去吃饭吧。话毕,信息来了:
别老怨收费站了,它的作用真不小。地震中的收费站没倒,可显示没“豆腐渣”工程了;偶尔制造一下堵车,可显示对长途车司机的关心;休息一下,能有效避免疲劳驾驶;解决大批应届毕业生安置,可显示就业率上升;收费站多,增加财政收入,可显示当地领导有经济头脑,有利于官员提升。还有一点最为重要,收费站密度大,可以显示法制社会形象,提醒司机,不要以为上了高速就没人管你了。
哈哈哈——
大辛那边哈哈哈,大侃饿着肚子咕噜噜,哈哈不起来。他借题发挥,给大辛专造了一条短信:
生气发脾气,是小气;
赌气发神经,伤元气;
出气发短信,小心添福气。
发完短信,梦中的大侃自然而然地开车来到了燕青饭店,下车,进门。
“就是他,就是他。我猜着你还会来骗吃骗喝的。”
大侃被这一幕惊呆住了。这个女人似乎特别眼熟。他认清了,指着他鼻子说话的女人,正是自己那天在V6雅间吃饭时的服务员。
“你吃饭不结账,让饭店罚我、辞我,你要负责。”
“我认识你们阮经理。”
“阮经理说了,她也是给老板打工的。吃饭可以打折,做不了免费的主。”
大侃正欲继续向那女人解释,忽然,他看到妹妹和妹夫好像是从天而降一样,站到了他面前。妹夫介绍说:“哥,这是我妹子。”妹夫又扭过头,拉过他妹子,“这是你嫂家大哥,不是外人,快叫哥。”大侃又羞又臊,有点不知所措地重复着说:“那天事急,那天事急,没来得及,上楼,我请妹子,账一块儿结。”
大侃正在尴尬之时,突见盼姐抱着一只老黄猫从门外走来。大侃连忙给自己找个台阶避开,他热情地和盼姐打上了招呼,“盼姐,老猫找到了?”
盼姐见是大侃,马上笑答:“是它自己回家来的。这不是吗,它的主人也回来了,今天中午正想一起聚聚。你有空吗?一块儿吧!”
“我这儿也正好有几位客人,咱们两便吧。”
“那可不行,你前后帮了我那么多忙,我也该感谢你。”
“说什么呢。您是咱小区的名牌环保志愿者,我应该向您学习才对。”
大侃与盼姐正热情地话来语去,会民却兴奋地走过来叫道:“大姐,今天怎么这么巧啊,快认识一下你弟妹吧!”说着话,会民把媳妇拉过来,“快认识一下大姐。大姐,她就是美娟。咱们两家还没聚过呢。”
“哈哈哈哈。”大侃乐得出了声,“盼姐呀,美娟是我亲妹妹,会民是您亲兄弟,咱俩认识这么长时间,还让她俩把咱们蒙在鼓里呢!”
“哈哈哈哈——”大家笑成一团。
“盼姐,我订好V6了,我请客。”
“那可不成,美娟刚过门,我当大姐的请客才对。正好今天我亲家母和闺女、半拉子女婿一会儿都来。正好、正好,真是太好了。”
大家光顾着热乎了,大侃却把那名服务员给忘到了脑后。一直到大家吃过饭,也没人再提起过她。但饭后大家分手时,大侃突然感觉到,刚才一起吃饭的人,他一个也想不起来到底都有谁了。
但大侃却十分清醒地记得,吃饭过程中,大辛曾给他发来一条很有特色的短信:
沁园春.酒
酒店市场,
千里冰封,
不见酒飘。
望酒店内外,
霾多客少,
餐桌上下,
顿顿散烧。
高档酒楼,
一片萧条,
私人会所,
战兢兢整改关掉。
雾霾夜,
看饮酒之辈,
私家低调。
名酒如此难销,
引无数酒商竞折腰。
惜茅洋剑五,
风光不再,
公款酒饮,
已然滞霾。
数名酒哥,
红颜祸命,
九泉狱内思营销。
俱往矣!
数十大名酒,
今败小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