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鬼滑头把旅长都给绕进去了!政委瞪了杨子敬一眼说:“你就别绕了,各团给特警连选的战士,跟上庄经验教训,还有特警连任务之间有什么关系?你给我说清楚!”
“是!”杨子敬小腰板挺得笔直,“上庄对我来说最大的教训是,我们既像个聋子瞎子,又如同个瘸子,敌人哪儿来的?他们多少人,用的是什么武器,他们怎么穿透我们三道明哨暗岗插到我旅部的?我们到现在还一无所知;他们进来以后,警卫连仓促应战,旅部动作迟缓,那已经不是作战而是屠杀了。所以我认为,新组建的特警连应一改以往警卫连单纯防卫的职能任务,把它变成一支灵活机动、攻防相兼的队伍,拉出去它打得赢,保卫旅部它守得住。而它的战士,除了政治技术过硬这两项基本要求之外,我更看重的是他的战斗经验和心理素质。就跟打架似的,有时候光武功高强,可心理素质不行,到最后他还是打不过那些心狠手辣的小混混。”
旅长点上一袋烟锅子,说:“这我同意。记得从前我们村有一练武的,平日里老吹他跟谁谁谁学过,别人跟他过招他上下左右伸胳膊踢腿整挺明白,可有一回我们村跟隔壁村夏天抢水打起来了,我们那时候还小,起哄架秧子说你上啊,那人撸胳膊卷袖子牛哄哄去了,结果你猜怎么着?让人家俩农民用锄头耙子给打得满脸开花抬回来了。”
政委问说:“你心里有人选了吗?”
杨子敬答道:“早准备好了。”
说着从内衣兜里掏出一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的薄纸片递给政委。政委扫了一眼转交给旅长说:“看来这小子早就打埋伏了!”
“反正看了我也不认识。”旅长将那片纸拍在桌子上喊道,“警卫员!你照着这上头名字一个个给我找来,我倒要看看你给我找的都是些什么天兵天将!”
一个时辰后,一排其貌不扬、脸上写满沧桑的老兵,列队站在了旅长和政委面前。
“刘烟锅、宋烟袋、王赶虎、朱三能……”政委回头找杨子敬说,“你看这一个个的,啊?杨子敬!”
“到!”
“你搞什么名堂?!你这是摆酒局还是组建特警连哪?”
新任指导员马镇雄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嗬,这腰里还都别着烟荷包,我看不如叫‘烟袋别动队’算了!”
杨子敬瞪了马镇雄一眼说:“人不可貌相你懂不懂?!”
旅长板着脸终于憋不住爆发道:“杨子敬!这就是你所谓的‘战斗经验’‘心理素质’?!”
杨子敬附在旅长耳边轻声说道:“我待会儿让您看看,这些个烟袋锅子酒精瓶子是怎么修理马指导员那帮精兵的!”
政委说:“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杨子敬?大声点!”
“是!我想在这儿向马指导员下个战书,我就带这‘烟袋别动队’跟你精兵强将玩一局怎么样啊?”
政委纠正他说:“什么叫‘玩一局’?是实战演练!”
“对,实战演练!不过旅长政委,我要是赢了我可带着他们下山迎老师们去了?”
旅长政委相视一笑没有作答。
马镇雄不服道:“就凭你选的这些个满脸褶子、呼哧带喘的‘烟袋别动队’想跟我斗?”
杨子敬搂起马镇雄说:“不是我跟你斗,而是他们!我的指导员你好好想想吧,这些老家伙们从参军那天算起,出生入死、大大小小地打多少年仗了?他们胜仗败仗经历无数,如今竟还能四肢完好地、”竖着“活到今天,凭的是什么?是他们的经验、心理素质和求生本能!而你那些所谓的射击标兵、投弹能手、格斗高手,嘿嘿,你到时候看吧,看他们怎么在我这支‘烟袋别动队’面前变成爬虫趴窝里颤抖吧!”
五
藿香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当刚子深更半夜被二芬提溜到林娇娇屋里时,藿香已躺在她妈怀里处于半昏迷状态了。
刚子从林娇娇手里接过藿香,搭了搭脉,然后点了她几个穴道。
林娇娇低着头坐炕沿那儿暗自落泪,二芬焦急问道:“怎么样啊?”
刚子拿起藿香小手边搓边问:“你们给她吃什么了?昨儿还好好的。”
“没吃什么呀,半个窝窝头一小碗棒子面粥……”二芬突然想起什么问林娇娇说,“姐,不会是你那顿饺子吧?”
“什么饺子?”
“好多天了吧姐?藿香不一直吵吵着说要吃羊肉饺子吗?我姐到我那儿找了点面粉,实在弄不着羊肉用了半张羊皮褥子剁馅给藿香包了顿饺子,没吃几个吧姐?”
林娇娇一直低着头不吭声。
“你们两个!”刚子气得浑身哆嗦,“怎么不把自个儿剁了啊?林娇娇,亏你去过延安读过‘抗大’,这种主意你也想得出啊……”
二芬在一旁使劲杵他:“别胡说!包顿饺子跟去不去延安读没读‘抗大’有啥关系?!”
“那你问问她,为什么放着我烤的羊腿不许孩子吃,却偏让她吃褥子!啊?!熟皮子时用了多少药粉你们知道吗?幸亏就几个,要再多几个孩子就毁你们手里了!”
刚子骂完便抱起孩子往外走,林娇娇呆坐在炕沿上不动,二芬急着拉起她说:“还傻愣着干吗?走啊!”
几人抱着藿香风风火火赶到二芬药铺边上一家西医诊所,戴眼镜那医生翻开藿香眼皮子,又看了看她舌苔,最后用听诊器听了下她的心肺,摘下听筒说:“你们谁是孩子家长啊?”
林娇娇赶紧上前说:“是我。”
“这两天给孩子吃什么了?”
刚子接过话头说:“羊皮褥子呗!”
医生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就那熟羊皮,做褥子那种,她妈用那个给她闺女包了顿饺子。”
医生不可思议地:“用羊皮包饺子?”
刚子说:“是啊,街面上买不着羊肉,孩子又馋……”
四眼医生怒道:“孩子她妈不懂事,你这个当爹的也不懂事啊?这熟羊皮能吃吗?!”
林娇娇嘴皮子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出声。
“那现在怎么办吧?”
“先洗胃,然后点滴治疗,住院观察几天,一定要等到毒素全部排干净后才能最终脱离危险……”
林娇娇急切打断他问:“孩子她现在有危险吗?”
这时候进来两名护士开始准备替孩子洗胃。四眼医生伸开双臂,老母鸡赶鸭似的将他们轰到外边候诊室:“母亲留下,其他人都给我出去!”
二芬跟四眼医生老熟人了,将他拉到一旁悄声问道:“你跟我说实话,这孩子她真有危险吗?”
“他们是你什么人?”
“我姐,那男的是我男人。”
“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四眼找抽是吧?快说!孩子到底怎么样?!”
“应该问题不大,就是治疗费用可能会比较贵……”
“这么多年街坊你别坑我啊!”
“要是你孩子我免费。”
“我姐孩子跟我孩子一样!”
“NoNoNo,这怎么能一样呢?……”
“我懒得跟你啰嗦,说吧多少?”
四眼附在二芬耳边说了个数字,二芬睁大眼睛说:“这么贵啊?”
刚子凑过来问道:“他说多少?”
“去去去!这儿没你什么事!”二芬用力推开刚子。
“藿香她是我侄女怎么没我事啊?”刚子抓起四眼衣襟喝道,“你到底说不说?!”
四眼吓得直打哆嗦:“二芬你男人怎么这么粗鲁啊?二十、二十块大洋。”
刚子也吓了一跳:“你抢钱吧?洗个胃吊两瓶盐水要二十块大洋?!”
“不是盐水,是消炎抗生素!”
“抗生素也值不了这价!”
“还有住院费用!”
二芬在一旁解释说:“现在药品管制,抗生素是挺贵的,去年到今年已经翻好几个跟斗了。”
刚子气哼哼松手说:“你要敢跟我乱开价,信不信我拆了你这鸟诊所!”
二芬在一旁烧火添柴:“你知道我男人是干吗的吗?说出来吓死你!”
四眼瞪大眼睛问二芬:“他干吗的?”
“听说过皇协军有个叫陈德刚的吗?”
“他就是刚子?”
二芬得意洋洋看着他问道:“怎么样,能便宜点吗?”
“我这里童叟无欺!”
刚子怒了:“嘿你个煮不烂蒸不透不识好歹的……”
“你是皇协军医官你出去打听打听,要有比我这里便宜的,你随时把孩子带走,图便宜你我给你指条路,你从药铺拿两瓶抗生素回家自己输液肯定比我这里便宜……”
“这倒是个主意,”二芬将刚子拉一边问道,“你会输液吗?”
“我就会正骨那两下子,西医那套我还没学全呢!”刚子往四下看看,压低嗓音说道。
“大哥,输液你也没学会吗?”
“没有。”
“你这两年皇协军怎么待的?!这么简单的东西你都不会?”
“你开药铺这么多年你学会了吗?”
“去去去!开药铺跟当医官是一回事吗?”
“我是正骨医官!”
“行了行了,不会还这儿说什么劲儿呢?赶紧回家筹钱吧!我这儿拼拼凑凑能凑个五六块吧,余下就看你这个当叔叔的了。”
这时林娇娇从里面冲出来喊道:“藿香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