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钱属于物质范畴,却对人们的精神世界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有些人一生操劳,都是为了这个字。更有意味的是,在短时间内,能把人们之间长期建立起来的友情、爱情、甚至亲情摧毁的,也往往与金钱有关。钱的确可以使人们的生活环境变得更好,但是,如果把钱当成一种毕生的奋斗目标,那就是种悲哀了。
不妨来看看下面的这个人——陈大力,也就是洁子的父亲。曾经是受人仰慕的一代富豪,有着巨额的财产和美满的家庭。没有人会想到:如此风光的人有一天会乞丐般的流浪街头。不过,这仅仅是故事的开始。
失去一切的陈大力,无法接受妻离子散,在痛不欲生的绝望中,他从山崖跳下。可他在山下昏迷几天后,又奇迹般地醒了过来。陈大力一开始恢复了知觉,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女儿是他决定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接着,陈大力发现自己的双脚不听使唤,他只能靠双手在地上爬行,慢慢移动着身体。看到树叶、草根,只要是啃得动的东西,出于一种生存的本能,他都拼了命地塞进嘴里。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吃东西了。
幸好在现在的年代,山林里没有狼虎出没。陈大力孤身一人在荒林里求生,像故事中的鲁宾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慢慢的,或许是那些吞进肚子里的事物起效了,陈大力不再感到阵阵心慌目眩。他在一片有阳光的草丛里躺了一会儿,他的一条腿开始恢复了知觉,陈大力便用手扶着一棵树企图站起来,然后他做到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看着夕阳西下,他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陈大力一只手拄着一根木棍,在山林里寻找着。就这样,他完成了由爬行到直立行走的重大转变。后来,他惊喜的发现了一个大树洞,虽然树心中空,但是这棵树依然苍劲有力。树洞大小正合适,又避风寒,简直就是一个天赐良所。
在接着的日子里,陈大力不断地扩大着自己的游走范围,他先后找到了水源、更好的食物。过了几个月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当女儿可爱的脸庞浮现在陈大力眼前,他决定走出山林,到城市里去。
当陈大力出现于城市街头的时候,人们一看到他,就把他和乞丐或疯子归为一类:陈大力衣衫褴褛,披头散发,居无定所。有时会拾起地上的烂水果充饥,有时会拾起半个烟头。从人们鄙夷的眼光中,陈大力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他倒是希望自己疯掉,对他来说,那样也许会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他时常坐在人流较多的路边,注视着过往着的每个人。他希望能从人群中辨认出女儿,可他看到的是一个个和女儿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看着他们从眼前走过,陈大力更加想念自己的女儿。一次,他看到了一个很像洁子的女孩,在他正准备叫的时候,却停下来了,然后他害怕起来,头又开始痛,一旦他感到无法承受这种痛苦,陈大力又回到山林里。长时间的自我封闭,不与外界交流,他担心会变得不会说话,常会在空荡荡的山林里大叫几声,倾听自己的回声。陈大力若是在山林里呆久了,想女儿了,他又会去城市里。
或许是在山林里大叫习惯了,走在街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陈大力突然大叫一声,吓得周围的人连蹦带跳,他却高兴的笑个不停,在别人看来,他一定是个疯子。不过,他早已无所谓,再没有人知道‘陈大力’这个名字。
不去想那些伤心的事情,陈大力似乎是很开心的。虽然他缺吃少穿,但是,吃穿对他来讲已失去了一些意义。活着于他只是一种极简单的重复。直到那天,马俊在沿河路遇见他。
陈大力握着女儿的照片,像在做梦一样。他一动不动的坐着,他怕是如果梦,一动梦就醒了。他定了定神,用力的握住照片,双手不停的发抖。他咬了下嘴唇,嘴唇破了,他感到有些痛,口里像是流血了,吐到地上,是红色的。这不是梦!真的不是梦!陈大力把女儿的照片紧紧地贴在胸口。泪水漫出眼眶,他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哭过了。他尽情的哭着,痛快地哭着。
哭完了,陈大力笑着抱着一颗树,就像拥抱着一个相交多年的知己。在城市里,他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沿河路的这几棵苍天大树下。或许是他在树洞里呆久了,陈大力总觉得,人也应该橡树一样,有自己的根才对。不觉中,他常会来到这几棵大树下坐着,一坐就是好久,似乎,这些树就是他的根。
此刻,陈大力更加喜欢这些树了,他相信是树神的保佑,才让他有了女儿的消息。
太阳渐渐收回了最后一缕光线,天色暗了下来,陈大力向山林里走去,经过山泉时,他好好洗了一个澡,丢掉了陪伴他多年的破风衣和烂警帽。回到树洞里,陈大力找出了洗干净的十年前的那套衣服,穿在身上,有种很温暖的感觉。他明天要穿着它去城里找女儿。
陈大力一大早起床,洗净饱经风霜的脸,顺了顺他长长的头发和胡须,便向城里去了。进城之后,太阳已经升高了,照在身上暖暖的,他走进一家发艺厅,经过理发师的一番清洗,他的发质也变得光亮了。
“老师傅,请问你的头发有多久没有剪过了,发质还不错。”
“有上十年了。”
“那你舍得剪掉它?”
“太长了,一乱就很难办。”
“那你剪下来的头发打算卖吗?”
“卖?可以卖?你们买头发吗?”
“我们这里收购好的长发。”
“行,剪完后,你们看什么价,我卖给你们。”
陈大力从发艺厅里走出来,如果有人看过他之前的模样,怎么都不会和他现在的样子划上等号。去掉浓厚的胡须,使他顿时年轻了十年,整齐的短发,根根直立,精神抖擞。更让他没有想的是他的头发竟卖了500元钱,他似乎回到了从前富有时的模样。
当他走进电话厅,按名片上的号码拔过去时,他的心里开始紧张起来,接着又头痛起来,电话那头接连喂了几声,陈大力都没有反应,也没放下电话。
当马俊正要挂机时,却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我……我想……我女儿……
马俊寻找了几年的人终于出现了,他万分激动,马上大声喊到:“力叔!力叔!是你吗?我是小马儿啊,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小马儿?”
“对!你可能忘记了,村里最后面那家,我爸妈走的早,我上学的学费都是你给得呀!”
陈大力脑子里一时还接受不了这复杂的信息,又问到:“我的洁子在哪里?”
“陈洁,她现在在上大学,再有两年就毕业了。”
“那好,好。”
“力叔,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现在……我对不起洁子……”陈大力泪流满面地挂了电话。
“喂?喂……力叔,力叔……”马俊在电话的另一端不停地叫着。
陈大力又来到沿河路的这几棵大树下坐了下来:他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他是那么的相见自己的女儿,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见到自己的女儿,他不知如何抉择。要是在以前,遇到一点矛盾,他都会选择逃避,回到山林里去,不去想那些让他头痛的事情,可是今天不同,陈大力没有逃避,他旋入了对矛盾的思考之中。
两年,再过两年,我的洁子就要毕业了。陈大力心想:这两年,我要振作起来,决不能让洁子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这种想法赋予了陈大力一种神奇的精神力量,使他战胜了根深蒂固的逃避心理。他一天都在行走,在行走中思考。可是,到了晚上,他也没想出好法子来。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陈大力思维活跃了起来,他想出了一个个出路,又一个个地被自己否定。他不想去靠他以前庞大的关系网,那或许有用,但他从一开始就将这条路排除了。在他破产的时候,所有合作上的伙伴,都离他远去,陈大力不再信任那些所谓的生意人。
陈大力躺在树下,摸着一根露出地表的树根,猛然间,他似乎有所领悟,一棵树,只有将它的根深深地扎进地里,才能生长得高大而茂盛。对,是土地,土地是最值得信任的。他想起了家里还有八亩地,要是也有这么大的树,树上再挂满果实,洁子一定很喜欢。陈大力马上肯定了这条路可行,他想在自己的土地上种植果树。
但果苗,施肥,栽培都需要前期的资金准备,而资金从哪里来呢?他可以去借,可他不想,可能是久了习惯一个人,他只想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