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赖朝特别强调了下面这个不证自明之理:
对于在任何行当中寻求好运的人来说,胆怯都是一个障碍。
他始终是不幸的,尽管他付出了努力——由于他断断续续地、毫无技巧地引导这些努力,因此很少有什么成果。胆怯之人总是看到他的缺陷阻挡了自己通往成功的路。
在会见陌生人的时候,他很容易被一种掺杂着羞愧的恐惧感所困扰,如果这种恐惧感得不到克服的话,它就会变得越来越强烈,以致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对某件导致他痛苦的事情重复出现的恐惧,是一个比意志软弱更有力的因素。因为一个想方设法出人头地的人,他的生活是由坚持不懈、引导得当的努力所构成的。
那些饱受胆怯折磨的人,绝对无法作出坚持不懈的努力,因为他们在想到走上前台时所感受到的恐惧,使得他们除了采取最必不可少的步骤之外,就再也无法采取更多的行动。
直到最后一刻,他们都无法下定决心,如果他们最初的努力没有赢得成功的桂冠,他们就会气馁。
行动需要主动性,有时候,这种主动性似乎是鲁莽,因为它给人带来自信,并使他决定要迫使其他人也相信自己。
说到坚持不懈,这包括好战的现实主义和多产的理想主义。
向着渴望实现的目标奋力前进的不懈努力,铲平了前进道路上的困难。
源赖朝说:如果一个即将开始一段冒险旅程的人忽视了为自己提供金钱和食物,他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就会陷入弹尽粮绝的危险之中。他又补充道:
在生命的旅程中,有两种必不可少的品质:一种是坚持不懈,一种是践行坚持不懈的活力。
这是一段只有一步一个脚印才能最终完成的旅程,每一步只能跨越前进路途上最微小的一部分。正是这一步接一步的重复,换句话说,也就是连续不断的努力,使得我们能够完成这段最为崎岖的旅程。
在生活的实际事务中,胆怯者所面临的一个最大的障碍,就是他在表达和支持自己的观点时所遇到的困难。
对这件事情他很不习惯,以至于当他试图让一个怀疑者或对手信服的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炼狱里受折磨。然后,稍纵即逝的印象使他无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脆弱心态的一个典型特征,而且,他习惯性的局促不安助长了这个毛病,这使得他倍感挫折,因此不再努力。
他的吞吞吐吐使他无法形象生动地陈述事实,因此,他总是以一种单调乏味、不得要领的方式来描述事实,无法指望让任何人信服。
如果不得不为自己的观点辩护,他就会因为对手所提出来的最微不足道的论点而陷入困境。意想不到的反对让他如此困惑,以致对自己的判断完全失去了信心。
如果他试图坚持,结果通常是灾难性的,因为,当胆怯者不能使自己的观念协调一致的时候,他们就不能调动他们想要叙述的所有事实。
他们很快就变得局促不安,面红耳赤,这尤其令他们烦恼,因为他们深知,这会给他们的言说带来多么糟糕的影响,于是,他们比之前更加茫然不知所措。
他们如此困惑,以至于忘掉了他们最有说服力的论点,或者,即使他们能够记起这些论点,但它们被叙述得乱七八糟,而且没有得到足够的支持,以致毫无价值。
这些观察,在那个时代完全正确,在今天甚至更正确。
世界不属于谦卑者,也不属于弱者。魅力十足的阴谋家能够轻而易举地打败胆怯者。下面这个来自遥远日本的小故事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这个故事让我们回想起在巴黎人的阴谋世界里发生的很多类似故事。
在一个小地方,居住着一个极其胆怯的人。他的这个缺陷使他离群索居,他生活在最为偏僻的地方。
但是,正如每个人都会有某种乐趣,他喜欢养菊花,他养的菊花远近闻名。
他内心的志向满足于种植这些极其漂亮的鲜花。他极力避免跟人接触,以赏花为乐,家里到处摆满了花。他对着花自语,赞美它们,抚弄它们,而不用担心陷入局促不安的窘境,像他在人的面前那样,并因此体验到了一种温柔,类似于对他所钟爱的植物的感激之情。
有一天,他看到一只亵渎之手毁掉了他的花园。那些最漂亮的菊花,它们独特而华美的模样曾给他带来莫大的快乐,如今被剪断了——它们被人偷走了。
我们不难想象,这个孤独的人陷入了深深的烦恼之中,为自己身处的困境而惊惶失措。
他到底应该让窃贼逍遥法外,还是应该采取必要的手段抓住他,将他绳之以法?
对他来说,这是一场怎样的挣扎啊!但他如此热爱那些植物,眼下又是如此愤怒,以致他决定尝试一把。于是,在夜里,这位业余侦探带着满腔的怒火,鼓起足够的勇气,抓住了小偷,把他带到法官的面前。
他并不害怕出现在法庭上,他对自己很有把握,因为他把自己要说的话几乎是照本宣科地背了下来。例如:
“我最漂亮的菊花就在我家花园的边上开放,正当此人毁坏那些菊花的时候,我当场捉住了他。”
但让他大吃一惊的是,小偷转过身,冲他喊道:
“它们不是花,它们是锦葵。”
除了胆怯者之外,任何人都会用恰当的回答作为迫使窃贼认罪的手段。
但他却慌张起来,不知所措,以致除了反对之外没有想到其他的办法。
他说:“它们是花儿。”犯罪分子答道:“它们是锦葵。”他坚持自己的主张,结果,在法官的盘问下,这位业主最后结结巴巴地说:花和锦葵……好吧,是锦葵花,那种紫色的花……
其效果是使法官失去了耐心,法官训斥了他,责备他不该把一个诚实的人抓起来,而对于自己希望对他提出何种指控又没有任何明确的想法,并打发他回去了。
这个日本故事千真万确。
胆怯之人常常十分害怕争论,以至于他们宁愿同意对手的意见,也不愿意坚持自己的权利。
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使得他不愿意为了获得某个职业而采取必要的步骤。除了他必须应付的上司的要求以及本职义务迫使他走上前台之外,还有另外一些事情他必须遵守。
有庆贺与吊唁之类的礼尚往来,正式拜访,由好奇心促使的探访,政治性拜访,介绍性拜访,等等。
最后一种情况对胆怯者来说尤其难以忍受,不管他们多么自视清高,他们都会因为害怕抛头露面而饱受折磨。
他们非常清楚地知道,他们从来都找不到自己想要使用的词句,而且,他们的局促不安会给自己留下不利的影响。
在跟下属打交道的时候,胆怯者总是很拘束,在很多情况下,他们总是上当受骗。
他们羞于给一位雇员提供合理的薪水,或者说提供通常数额的薪水,人们要求过高的工资,他们也不敢提出质疑。
坚持自己的权利会把他们彻底压垮,债务人的傲慢也是如此,他总能确保拒绝胆怯者的恳求。
他们很容易成为卑劣投机的受害者,以及专横要求的受害者。一位名叫弘儒的博学之士讲述的一则逸事形象地说明了这一点。
源赖朝说:博学之士弘儒是如此胆怯,以致他从不在自己的主要作品上署名。
只有隐瞒自己的身份,他才有足够的勇气讲出他那些伟大的箴言,他的同时代人对这些箴言是如此欣赏。
但科学修养对弘儒来说没多大用途,有一天,他环顾四周,发现仆人们由于厌倦了靠主人的言辞养活,离他而去,而且,对他来说,当务之急是要设法弄到一些钱。
长期以来,放高利贷者利用他的胆怯和他对世界的无知,在必要的时候贷给他一些钱,而在偿还的时候,却要求百倍于本金的价钱。
因此,他去找其中一位高利贷者,解释自己的困境,说着便脸红起来。
高利贷者提出异议——他说自己已经破产,即使杀了他,也找不出可用的金币或银币。然而,弘儒比之前更加不知所措,他刚一开始说话,高利贷者便紧盯着这位博学之士的外套,这身外套是用蓝色的绸缎做的,上面用金线绣着硕大的朱鹭。
“听着,”那位高利贷者说,“我的慈悲心肠总是占上风。我不会让你留在这样一种困境中。我将给你10个金币作为馈赠,因为你再也没有任何土地或财产了。”
“啊!我的朋友,你真是太仁慈了。”
“不过,请把你的外套给我。”
“但那样我将没有合适外出的衣服。”
“我会另给你一件。”
此人打开一个漆箱,拿出一件非常旧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