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坐下吧，我们慢慢说。”林家成继续道，“你的表现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宫经理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夸奖你，说你大气、务实、肯干，敢于担当责任。你这样的人才，我们一定会重用，又怎么舍得放你走呢？”
姚倩长舒了一口气。
“找你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即将调到香港总部去了。”林家成道。
这算什么好消息？姚倩一头雾水，不知其所云。
“公司以五折的价格赠我一套房子，反正我用不上了，也没时间处理掉。我希望能转送给你，所有的手续都由你来全盘操作。”林家成的话让姚倩大惊失色，惊慌失措。
“为什么？”姚倩不明就里地问。
“我说过，我只帮值得我帮的人，就这么简单。”说完，林家成取出一份购房合同递给姚倩。她只需在空白处签上她的名字，这套房子的户主就由林家成变成她姚倩了。
姚倩黯然道：“可是，还得付15万首付。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
林家成早已想到了这一点，说道：“这个也不难。你可以向银行贷款，总价30万元的房子首付写15万，这样，你再贷五成，实际上，你余下的15万可以全部从银行贷出，一分钱首付都不用付。具体手续相信你应该懂得如何操作。”
姚倩恍然大悟，豁然开朗。她忐忑地说：“可是，可是我什么都没为你做过，无功不受禄啊。”
“如果你真想为我做点什么，那么，今晚请我喝咖啡吧。”
晚7点，“赤色阳光”咖啡吧。
空荡的咖啡厅里，烛光摇曳，悠扬的音乐为夜色平添了几分温馨、几许暧昧。林家成为她点了一份黑椒牛排，又问她：“喝点什么？”
她刚说出“咖啡”，林家成便劝阻道：“喝牛奶吧，你身体太虚弱了，喝咖啡对胃不好。”
她感激地冲他一笑。许多时候，她选择喝咖啡并不是因为喜爱，而是为了提神，但每次喝完咖啡，短暂的亢奋后，她都会倍感疲倦。
林家成体贴地为她切好牛排，有序地放进她的盘子里。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令她自以为坚硬的心开始变得柔软。
这餐饭，他们吃了半小时。她好久没如此轻松地进餐了，尤其是和一个如此温暖的男人一起。
“小姐，请你跳支舞好吗？”林家成的微笑令她悄然心动。
她站起身，将手扶在他腰间，面部开始发烫。耳畔响起动人的音乐，她伴随着音乐同他轻舞飞扬。好几年没跳舞了，她的舞技并不娴熟，好几次都踩到他的脚了，他却毫不在意，只微微一笑。
她的头一阵眩晕，不禁轻靠在他肩上。她真希望，时光在这一刻能够停驻。耳畔，是他醉人的呼吸，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令她心动，他身上淡淡的古龙香水味，令她沉迷。一个轻吻落在她的额上，似是漫不经心，实则用情至深。
沦陷。今夜，请让我沦陷。这句话在她耳边反复萦绕。恍惚中，她随林家成来到他的别墅。
一进门，林家成就急不可待地抱住她，在她脸上、脖子上狂吻起来，如一阵呼啸的海潮袭来，将她淹没，将她掩盖，将她席卷，将她吹走，将她沉沦。
让我依偎着你，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紧紧地拥着你，安静地做梦，这就足够了。
让我泅渡吧，向没有痛苦的彼岸泅渡。
一双情欲的手开始在她的身体上攀援、游移。移至她胸前时，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度，然后不由分说地探了进去，又贪婪地向下摸索。
林家成欲望的身体将她点燃，一股最原始的冲动在她体内汹涌。解开枷锁，冲破羁绊，放肆地爱吧！另外一个她在心底疯狂呐喊着。
她情不自禁地回吻他，迎合他。他性感的上半身呈现在她面前。她忍不住靠拢，颤抖着右手轻轻抚摸。她的手滑至林家成腹部时，却骤然停住了。
4
林家成丑陋的肚腩赫然袒露在她眼前！
姚倩顿时兴味索然，仿佛突然吃了只苍蝇似的，所有的美好突然间都荡然无存。
她脑海中忽然闪现出方驰。方驰从来都十分注意自己的体形，从不沾啤酒，生怕会因此长出小肚腩。她喜欢方驰保持得极好的身形，喜欢他永远收拾得干净清爽，永远将皮鞋擦得锃亮、一尘不染，裤子上不留一丝褶皱。
原来，自己还是冲不出方驰的牢笼。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冲出去，但她做不到，做不到！
“对不起。”姚倩轻声说。
林家成一言不发，默默地穿上衣服。
姚倩腮边挂着未干的泪痕。心里却泛起一阵阵波涛。爱是极奢华的事，如果生命的轨迹早已注定，那么，她只能沿着这条轨迹走下去，不允许有任何偏差。因为她别无选择。
匆忙回到家，她急切地想看到方驰。
方驰破天荒地在厨房为母亲做夜宵。看到方驰围着围裙忙碌的身影，她忍不住走上前，从背后抱住他。“你辛苦了。”姚倩喃呢道。
“你也是，洗完早点睡吧。”方驰回转身，替她捋了捋稍显凌乱的长发。
这个夜晚，他们相拥而眠。
好险！姚倩躺在他的臂弯里，为自己没做背叛方驰的事而暗自庆幸。如果她一时把持不住自己，恐怕她就再也无法坦然地面对方驰了。
从前，她对这个社会不能容忍女人出轨而嗤之以鼻，她也对欧阳雪的花开城外深表同情。但一旦这种事真的被她碰上，她还是无法迈出那一步。
她始终做不成坏女人。深夜里，她凝视着方驰俊朗的脸苦笑着，不时发出轻轻的叹息。
第二天，姚倩再见到林家成时，异常尴尬。林家成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她鼓足勇气来到他的办公室，将那份购房合同放到他面前。“对不起，林总，我不能接受您的馈赠。”
林家成并不惊奇，微笑道：“如果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来找我。”
姚倩走出林家成的办公室，如释重负。她深知，她欠的钱需用情来还。所幸，她现在不欠谁什么了。
可方驰还欠她一个生日礼物。今天，是她三十一岁的生日。母亲一大早就打来电话，提醒她多做些好菜为自己庆祝。
她精心准备了一大桌菜，希望能和病情稍微好转的婆婆，和不久前失恋且失业的方兰，同她始终爱着的丈夫方驰一起，大家聚在一起好好地吃顿饭，缓和一下之前的紧张气氛。
可惜，方驰打电话回来说有应酬。姚倩想起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男人永远有没完没了的应酬，尽管其中有一大部分只是借口。
方兰也不知上哪儿去了，招呼也没打一个。她和婆婆、乐乐三个人冷清地吃了这餐饭，菜几乎没动几口。
这个夜晚，姚倩一直在等方驰。方驰回到家时，已是晚上11点多钟。他澡也不洗，直接进房准备睡觉。
“方驰。”她喊住他。
“嗯？”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姚倩满怀希望地问。
方驰茫然地想了半天，最终摇了摇头。
她黯然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噢，生日快乐。”方驰说完，转身进了房门。
姚倩的眼泪落了一地。这个生日，她竟过得如此凄凉。第二天她上班时，眼眶明显黑了一圈。
“晚上没休息好？”那熟悉的声音如一缕春风吹进她潮湿的心。抬起头，看到林家成那张关切的脸。
她无比歉意地笑着。
“生日快乐。今晚的员工庆生会，希望你能来参加。”林家成的话令姚倩深为感动，她没想到，他堂堂一个老总竟会记得她这样一个无名小卒的生日。
晚上的生日Party她特意装扮了一番，如约参加了。她一进入宴会厅，林家成四处搜寻的目光便定格在她身上。姚倩捕捉到了他的眼神，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惊喜。
林家成在晚会上致辞，并为本月所有过生日的人亲自发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过生日的同事们都欢呼雀跃地上台领红包，仿佛中了头彩一般。姚倩最后一个被念到名字。“姚倩，快上去呀。”她正发着呆，恍惚中被人推了一下。
她矜持地走上台，林家成将红包交给她，并微笑着同她握手。她冰凉的手被他握得很紧。走下台时，她发现自己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她到洗手间里悄悄地数了数红包里的钱，竟有五千元。她还偷偷地看到旁边与她一同过生日的同事小敏的红包，看上去比她的薄多了。
谢谢你，林总。她发自肺腑地感激他。这个男人总在默默地帮她，而她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一回到家，她就立即将红包交到方驰手上：“公司刚发的奖金，拿去给妈治病吧。”
方驰接过钱，感激地说：“难为你心里还想着妈，我替她谢谢你了。”
“我们一家人，何必那么客气？”姚倩道。
方驰满怀歉意地说：“昨天你生日，没能陪你一起过，以后一定替你补上。”
姚倩笑而不语。她的要求并不多，有他这句暖心的话就已足够了。
5
“小倩，生日快乐！”闺密欧阳雪也为她送来了生日祝福。
欧阳雪特地开着小轿车来为她庆祝生日，还送给她一条真丝披肩。她欣喜地穿上这条名贵的披肩，突然想起从前贫困时曾花80元买过一条。那个时候的她虽清贫却能感觉到幸福，现在她可以买得起800元一条的披肩，可她却察觉不到快乐。
从前她和方驰为了还房贷而拼命挣钱，觉得过得很充实；现在他们拥有三套房了，却反倒不如从前那般开心。
“想什么呢？有新情况了？”欧阳雪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姚倩突然问：“如果一个男人要送给你一套房子，你会接受吗？”
欧阳雪不假思索地说：“那要看你喜不喜欢那个男人了。如果你喜欢他，你付出感情和身体，他付出房子和金钱，等价交换，这样两全齐美。如果你对那个男人没有兴趣，那房子你不要也罢。”
她更迷惑了，房子和感情也可以对等交换吗？
“有一个房地产老总，想送我一套房子，我拒绝了。”姚倩如实相告。
欧阳雪揶揄着说：“你呀，走桃花运是迟早的事。从前你身边的追求者哪一个不比方驰强，偏偏你就选中了他这个天字第一号的糊涂虫，现在又搭上一个中风的婆婆，一个把你当仇敌的小姑子，你这日子还能过得舒坦吗？趁年轻，赶紧找点儿乐子，让自己活得快活些吧。对了，你和他，那个了没有？”
“我没你那么洒脱啊，我做不出来，跟他在一起时老想着方驰。”
“你真是中了方驰的邪了！傻女人啊，你就守着那个又封建又愚孝的方驰过一辈子苦日子吧。”
一对好友谈笑风生，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一部摄像机正对准她们。
两天后，姚倩突然接到欧阳雪的电话：“小倩，我要离婚了。”
“什么！”她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他派人跟踪我，发现我和那个小男人的事了，就连前天我们在一起也被人摄下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
欧阳雪洒脱地说：“离就离呗，这世界少了谁，我都一样活得自在。我得赶紧赴约去了，不和你聊了啊。”
“可是……”没等她说完，欧阳雪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一大早，欧阳雪的电话又打来了。“小倩，上次你跟我说起过，有一个私家侦探在你这儿买房是不是？你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有啊，不过，你找他干吗？”
欧阳雪回复道：“为了房子。我俩都想要现在住的别墅，那套房子现在至少得几千万，这块肥肉谁不想吃啊。既然他找人跟踪我，那我也找个侦探反跟踪他，陪他玩儿，看最后谁玩儿得过谁！”
姚倩很快将私家侦探的电话给了欧阳雪。她感慨地说：“你们夫妻俩现在好像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啊，这样有意思吗？”
“很没意思。但是为了那套价值不菲的房子，我宁愿奉陪到底。”
又是房子！去年她遭遇方驰的家庭暴力时，就曾想过要同方驰离婚。那时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儿子乐乐，如果不是因为乐乐，她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因为一时的冲动而离婚。如果当时真要离婚，她和方驰也会因房子而争得头破血流、兵刃相见吗？
十年修得同船渡。不再相爱的两个人渡到中途，一方会将另一方推下河，任其自生自灭。
百年修得共枕眠。若爱已不复存在，两人会共抢一个枕头，直到将枕头拆得七零八落，放眼望去，只余一地鸭毛。
姚倩抱着枕头，想着这些杂乱无序的问题。方驰推门进来，连枕头也不用，直接躺在床上，很快响起了鼾声。
“就算天塌了，就算地陷了，我宁愿一个人去承受……”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姚倩的手机突然响了，又是欧阳雪。手机铃声的歌词令姚倩感慨万分。
“小倩，真是气死我了，他竟然不止一个女人！北京、上海各有一个，还都给她们买了房子！怪不得他经常去京沪两地出差，原来是去私会情人啊！”
“小雪你先冷静一下，你确定了吗？”姚倩大感意外。
“当然了，证据确凿。”
“你打算怎么做？”
“离婚，这婚离定了。不过，我现在可赚大发了，本来只想争那套别墅的，现在他的二奶三奶的房子全都得给我吐出来！”欧阳雪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方驰问：“是欧阳雪打的吗？”
“是啊，她老公养了两个情人，还给她们都买了房子。”
“她的事你最好少插手，她迟早会把你带坏的。”
一听方驰的话，姚倩生气地说：“我最好的朋友在我最缺钱的时候借给我们那么多钱，现在她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我能袖手旁观吗？”
“你管得了吗？她老公出轨她怎么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男人出轨了就一定是女人的错吗？男人在外面找情人找鸡都是因为家里的女人不够好吗？”姚倩激动地和他抗辩到底，同时也庆幸没告诉他欧阳雪找了个小情人的事，要不他更会拿这个来说事。
“好了，懒得跟你争了，管好你自己吧。”方驰准备息事宁人，姚倩却始终怒意难平。
管好自己，他管好他自己了吗？他和那个什么司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身上的那个口红印到底作何解释？要揭穿他吗？到底是选择装聋作哑，还是鱼死网破呢？她越想越烦，只好拿枕头撒气，狠狠地抓起枕头用力朝房门砸去。
方驰将仅剩的一个枕头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想继续睡，却再也睡不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