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件奢华的事。如果生命的轨迹早已注定，她只能沿这条轨迹走下去，不允许有任何偏差。十年修得同船渡。不再相爱的两个人渡到中途，一方会将另一方推下河，任你自生自灭。百年修得共枕眠。若爱已不复存在，两人会共抢一个枕头，直到将枕头拆得七零八落，放眼望去，只余一地鸭毛。
1
“去哪儿了？”方驰阴沉着脸问。
“你管得着吗？”方驰给的那两记耳光依旧在隐隐作痛，姚倩横下一条心，索性和他鱼死网破。
“送你回家的那个男人叫叶落吧？我开始还不相信方兰的话，我真是太相信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贱！”方驰咬牙切齿地说。
姚倩一听此话，哈哈大笑：“方兰？你先去问问你亲爱的妹妹和叶落的事吧！”
方驰愣了一下，问：“他们有什么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姚倩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客房。方驰想追上前问个究竟，她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方驰不甘心地又去敲方兰房间的门，方兰却故意将音响开到最大，刺耳的摇滚乐震天动地。
“妈的！女人都是他妈的混蛋！”骂完这句话，他不禁哑然失笑。几天前，他也曾骂自己是混蛋。这世道怎么了，好男人好女人都死绝了吗？只剩一群要死不活的混蛋了吗？
姚倩回到房间，仔细回味方驰刚才的话。原来，方兰竟恶人先告状，污蔑自己和叶落有染。这不是平白无故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吗？她本来很怨恨方兰，但想想，方兰还只是个孩子，她也是个受害者啊。怪只怪那个叶落太不是东西！那个叶落真是个衣冠禽兽，得不到她，就辞退方兰来撒气。她本想打电话将叶落臭骂一顿，但刚拿起手机又放下了。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若再让叶落搅和进来，岂不是更会天下大乱啊。
这个夜晚，她孤枕难眠，许多该想和不该想的事都涌进她的脑子里。方驰，林家成，叶落，甚至还有宫成，这四个男人在她脑海里跑来跑去，争来斗去，搅得她心神不宁，心乱如麻。
这一夜，方驰也基本没睡。他反复咀嚼姚倩和方兰的话，一边是相濡以沫的妻子，一边是情同手足的亲妹妹，到底该相信谁？叶落到底是什么人？
叶落悻悻地从姚倩所在的房产公司回来，气得逮谁骂谁，他公司的员工都不敢惹他，生怕含冤当了出气筒。叶落没想到自己在姚倩这个女人面前竟屡屡受挫，他不信自己就攻不破这个女人坚固的城池。情急之下他想到了方兰，便希望通过方兰来了解姚倩的家事。
“你嫂子最近怎么样了？”
“她？”方兰不屑地说，“她最近春风得意，卖房赚了不少钱，在家里吆五喝六的，连我哥的话也不听了。”
“她跟你哥关系怎么样？”
“她就是个骚货，三十多岁的老女人了，还不守妇道，用色相到处勾引男人……”
叶落听不下去了，打断她的话：“她怎么勾引男人了？”
方兰振振有词地说：“她要不是出卖色相，就凭她，能卖那么多套房子吗？”
“你有证据吗？”
方兰哑口无言，不服气地说：“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她，我们全家都不喜欢她，就我哥傻，还把她当个宝贝似的宠着。只要有我在一天，她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你哥很爱她吗？”没问到他想知道的，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以前他们关系好像还不错，不过最近老是吵架，好像是为一个叫司什么的女人吵，对了，叫司棋，是卖保险的。他们吵架时我偷听到的。”
见自己喜欢的男人一直追问嫂子姚倩的事，方兰忍不住问出了埋藏在心里很久的话：“你喜欢她，是不是？”
“当然，要不我干吗留你在这里？”叶落再不必顾忌什么，索性挑明了说。叶落的话将方兰迅速从幻想的天堂打入现实的深渊。
“叶哥，你什么意思？”方兰的脸骤然变色。
叶落狰狞地笑道：“我从头到尾喜欢的都是你嫂子姚倩。至于你呢，送上门来的肉哪能不尝一口呢，哈哈哈……”
叶落放肆的笑声刺痛了方兰，她绝望地问：“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
“当然没有。我以为通过你可以得到姚倩，哪里知道她刀枪不入。你们虽为姑嫂，但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你一直在利用我？”方兰的声音开始颤抖。
“你不是也想要我的房子吗？”
“我还为你堕过胎，难道你一点儿都不感动吗？”
“想为我堕胎的女人排着长队呢，你和她们一样，不都是看中我的房子和钱吗？”
方兰彻底绝望了，抬手想给叶落一记耳光，手却被他捉住了。
“你走吧，趁我对你还有点儿舍不得。否则，你的薪水一分钱也别想拿！”
方兰愤愤地掩面跑了出来，回到家闷在房间哭得肝肠寸断。她恨叶落这个男人，竟然利用她，玩弄她的感情；她更恨姚倩，要不是这个贱女人，叶落肯定会喜欢她的！
然而，当她想借哥哥之手打击姚倩而告诉哥哥姚倩同叶落有染时，方驰竟不相信她。这一点，令方兰非常失望。
她恨恨地想：我现在一无所有了，我一定也要让我的情敌姚倩一无所有！
2
天色渐晚，司棋正在家中进餐，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方驰，便兴冲冲地开门。
一打开门，却看到一张陌生男人的脸蓦地出现在她面前。“你找谁？”她厉声质问，并准备将来人关在大门外。
“我就找你——司棋。”男人已经闯进来了。
“你要干什么？”
“我是个爽快人，你也是个明白人，我们就不拐弯抹角了。”男人特地看了看她房中男人的拖鞋，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和方驰的事，你如果想跟他在一起，我可以帮你。”
司棋质疑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我喜欢姚倩，方驰的老婆。并且，我和她已经发生关系了。如果我跟姚倩在一起，你们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一起双宿双飞了？”
司棋愤怒地说：“姚倩到底有什么好？前段时间有个男人跑来为她求情，今天你又跑来告诉我她的绯闻！”
“哦，是真的吗？看来有人下手比我更快，难怪她对我不冷不热的。”男人自言自语道。
司棋问：“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你很聪明，你应该知道怎么做。”说完，男人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折回来补充道，“忘了告诉你，我叫叶落。”
叶落？司棋牢记下这个名字，心中暗自得意：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这运气要是来了，挡都挡不住！
姚倩到底同叶落有无瓜葛？正当方驰决心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时，突然接到了司棋的电话。
“方哥，我想你了。”司棋的声音甜得发腻。自从和方驰发生关系后，她就觉得自己离留在这个大都市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方驰烦躁地说：“我有一大堆事要忙，先挂了啊。”
“别挂，方哥。我有重要的事找你——关于你老婆姚倩的。”
方驰正欲挂电话，司棋的话令他的手抖了一下。半小时后，他们在司棋租住的狭窄的房子里见面了。
司棋热烈地扑上来，方驰却冷漠地将她推开，道：“说吧，有什么事？我一会儿还要赶回去开会呢。”
司棋并不急着说，反倒将方驰抱得更紧了。她贴在方驰耳边说：“今天，有一个男人来找过我了，他叫叶落。”
方驰的心狠狠地被蜇了一下。又是叶落！“他说什么了？”方驰带着颤音问。
“噢，没什么。”司棋欲说还休，更令方驰抓狂。
他气急败坏地说：“快说！要不我走了！”
司棋这才将叶落的话添油加醋地告诉他：“叶落说，姚姐跟他有关系了，而且，不止一次了……”
“别说了！”方驰咆哮着，重重一拳击在桌子上，一张折叠式的小餐桌顿时散了架。
司棋吓得浑身一哆嗦。她从没想到面前这个儒雅的男人发起火来会变成一头狂暴的猛兽，仿佛随时都会吃人。她不敢再说话，她害怕方驰一冲动会将她撕碎。
方驰犹如一头斗败的困兽，垂头丧气地走出司棋家。是真的，原来是真的！姚倩真的出轨了！姚倩竟然给他戴绿帽子了！他方驰当了乌龟还一直蒙在鼓里！
这个女人竟然背着他偷人！她的楚楚可怜都是装出来的！她根本不是什么仕女、淑女、良家妇女！她只是一个荡妇！淫妇！婊子！
方驰恨不能飞到家里，当着那个会演戏的女人的面，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再扒开她的心，看看她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心如刀绞之时，方兰的电话突然打进来：“哥，快回来，妈昏过去了！”
他急匆匆地赶回家，将母亲送进医院。本想给姚倩打个电话，但此刻实在不愿同这个贱女人讲话，便愤愤作罢。
姚倩下班回到家，发现家中空无一人。乐乐呢？她下意识地到各个房间去找，甚至连衣柜都找遍了，都见不到乐乐的踪影。她心急火燎地给方驰打电话，好半天才接通。
“方驰，乐乐不见了！”
奇怪的是，电话那端并未出声。许久，才听到方驰疲惫地说：“妈住院了。”说完，电话迅速挂断了。
方驰并未告知是哪家医院，但姚倩猜到一定是上次住的那一家，她迅速出发，并很快找到了婆婆所在的病房。一推开门，看到乐乐坐在病房冰冷的地上，手上拿着一个脏药瓶盖子，正准备往嘴里放。姚倩冲上前一把抢下来，刚要责备方驰，却发现他失神地盯着天花板，丢了魂似的。
方兰破天荒地打了瓶开水走过来，见了她，冷漠地从她身边走过。
姚倩将乐乐抱到方驰手上，开始麻利地洗衣服、清理床头柜、扫地，找护士换药水。方驰和方兰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着她所做的一切。
婆婆睡醒了，开始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他们谁都听不懂。方驰将耳朵靠在母亲嘴边，无论如何努力，却还是听不清。“我来吧。”姚倩不动声色地走到床尾，将床轻轻往上抬高了20度，婆婆立即安静下来，很快睡去。
这一举动令方驰的心一动，但他很快又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她应该做的，她不过是为了赎罪。一个如此善于揣摩别人心思的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她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呢？
这几天，方驰和姚倩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姚倩认为方驰还在恨她，怪她是导致婆婆生病的罪魁祸首。姚倩百口莫辩，只能通过行动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恶媳妇，证明自己对婆婆还是有感情的，还是尽职尽责的。
三个人忙着照顾母亲，都将怒气、怨气与矛盾暂时搁置在一边。
晚上的陪护是最难熬的一件苦差使，嘈杂的病房里的各种杂音吵得人几乎整夜无法入睡。第一晚，姚倩坚持要陪护；第二夜，她仍要留下来，虽然头很痛；第三天，因睡眠不足，她患了重感冒，还伴有低烧。
“回去吧。”方驰忍不住对她说了这几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我，还能坚，坚持，阿嚏！”说完，她赶紧拿手纸擦拭鼻涕。
就这样，她又坚持了一晚。
第二天，她晕晕乎乎地找护士换药时，刚走出病房，突然感觉天旋地转，眼前顿时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方驰怀里。
“醒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有多久没听到方驰如此关爱的话语了？她真愿自己大病一场，以博取方驰的心疼与关怀。这个幼稚的想法令她苦笑了半天。“我怎么了？”她自问。
“医生说你劳累过度，还有贫血，导致暂时的昏厥。”方驰说，“小倩，你辛苦了。”
她发自内心地答道：“没什么，只要妈能早点好起来。”
方驰将她搂紧了，她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安静地睡着了。
3
婆婆的这次中风比上次来得更凶猛，她的下肢瘫痪了，只有上肢能活动。
婆婆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脾气变得非常暴躁，动不动摔东西、砸东西。姚倩辛苦熬了一上午的银耳汤，被她一巴掌推到地上，摔得溅了一地。“不用浪费钱治了，让我死了算了！”婆婆大叫道。
方驰哭着说：“妈，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您治好啊！”
“我不想拖累你们后人啊！”婆婆抽噎着。
姚倩背过身去，暗自抹眼泪。她想起自己的奶奶中风时，母亲也是这样照顾了她五年。她曾怨恨过母亲在家独断专行，现在想来，母亲这些年来要一手操持这个大家，要照顾中风的奶奶，心理上还得忍受父亲曾经的出轨，能熬到今天是多么不容易啊。
乐乐在身体上重复她的伤痛，她在精神上重复母亲的悲剧。母亲最后还是和父亲相扶相携着看夕阳西下，她希望自己和方驰也能坐着摇椅笑看天边云卷云舒。只是，他们会走到那一天吗？
姚倩请了三天假。假期一结束，她不得不去上班了。若再不去公司，恐怕职位不保，虽然宫成对她一直很信任，虽然林家成看她的眼神总是意味深长，但她不能不在意同事们的飞短流长。
“姚小姐，林总有请。”林家成的秘书对姚倩说。
姚倩不知是福是祸，惴惴不安地来到林总的办公室。最近公司传闻说要裁员，莫非这是真的？自己年纪最大，被裁的可能性很大啊。而且最近，她的业绩也几乎是垫底的。一想到明天可能就要去人才市场死乞百赖地向人家讨一份工作，她就心里一片凄凉。
“坐吧。”林家成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严肃。姚倩坐在林家成对面，心跳加速，心急如焚。
是死是活再搏一把吧！姚倩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鼓起勇气说：“林总，请您一定不要辞退我。我虽然在所有的销售小姐中年纪最大，但我有丰富的工作经验，我虽然近期的业绩不尽如人意，那是因为我被家庭所累。您也有自己的家庭，相信您能理解一个女人既要工作又要顾家的艰辛。请您千万不要辞退我，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做到最好的！”
她一口气说完，一抬头，发现林总正盯着她微笑。她委屈地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林家成笑道：“我要你辞职了吗？”
这下轮到姚倩吃惊了，她惊异地问：“难道不是吗？刚才公司里风传要裁人呢，我还以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