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容走出房间,这才发现,外面的积雪已经很厚,落雪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寒气入骨,郑天容冷的打了个哆嗦。
她拉了拉身上那件银狐裘,让它将自己裹得更紧些。
此情此景,郑天容突然想起曾读过的一句诗,“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
她这才恍然想起,再过三个月,就要过年了!不知不觉,原来她都离家快半年了!
这时,拓跋齐走到郑天容身边,“容姐姐,回去吧。”
郑天容看了看他,拓跋齐微笑着说:“外面这么冷,会着凉。”
郑天容叹了口气,便和拓跋齐转身走进屋中,迎面碰上端着空碗正要走出来的诺敏,她像根本没看见两人一样,擦身就走了过去。
拓拔野已经躺下了,躺在孔雀的腿上,正在闭目养神,听到两人的脚步声,他眯起眼,看了看郑天容,又重新闭上眼。
孔雀抬起头对郑天容笑了笑,郑天容便也对她笑了笑。
虽然经历了林素清这事,郑天容还是积极乐观非常阳光的相信人性本善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林素清那样极端。
“大哥,你现在也没大碍了,不如就让容姐姐回房间休息一晚吧,她这几天都没怎么合过眼。”拓跋齐凑到拓拔野身边,好心的提议。
拓拔野眯起眼,玩味的看着自己的弟弟,“什么时候你和那个北齐大夫那么亲近了?”
拓跋齐挠挠头,“嘿嘿,大哥你究竟答不答应?”
拓拔野转过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郑天容,这个女人样子看起来很憔悴,但眼神却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倔强,他心里暗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点点头,便又重新阖上眼。
“本可汗要睡了,你们二人退下吧。”他淡淡的说。
拓跋齐一听立刻眉开眼笑,“多谢大哥。”说完便拉着郑天容退了出去。
郑天容被拓跋齐拉着一路在雪地里艰难的前行,她对这个九王爷实在是没招,“咳咳……九王爷,请问我房间究竟在哪啊?”
“不远,马上就到了。”拓跋齐笑着说。
果然,在院子里转过两道弯后,拓跋齐就停了下来,他指着面前的屋子,对守卫说:“快,打开房门。”
守卫一打开房门,立刻有柔柔的光亮从里面射了出来。
拓跋齐笑眯眯的说:“就是这里,我特地为容姐姐你准备的,容姐姐去看看喜不喜欢。”
郑天容走上回廊,跺了跺脚,抖掉狐裘上的积雪后,便走进房间。
让她惊讶的是,这间房间里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毛毡,房间的左边被布置成了柔软的床铺,四个拐角处都放着暖炉,四周的窗子也都用兽皮密封了起来,所以刚在在外面才看不到光亮。
一进屋子,立刻有种温暖如春的感觉,郑天容忍不住舒服的朝手心里呵了口气。
“喜欢吗?”拓跋齐笑眯眯的凑过来。
郑天容转过头,看到拓跋齐满是期待的神情,她微笑起来,对他点点头,“谢谢你,我很喜欢。”
拓跋齐眼中立刻变得亮晶晶的,“容姐姐喜欢就好。”他指了指靠近床铺的暖炉,“那里面热着牛奶,容姐姐可以喝点,毕竟容易入睡。”
郑天容点点头,诚恳的说:“九王爷,谢谢你。”
“如果容姐姐真想谢谢喔,就叫我老九好了。”拓跋齐对郑天容眨眨眼。
郑天容看着拓跋齐,挣扎了半天,终于支支吾吾的叫了句,“老九。”
拓跋齐开心的跳起来,“我好开心哦,容姐姐,那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郑天容略微有些尴尬的点点头,拓跋齐便兴高采烈的退了出去,房门被轻轻掩上。
到这里来了几天,第一次,郑天容有了独处的时间,和外面的天寒地冻相比,这里面简直是天堂。
郑天容一直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她跑到床铺边,试了试,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柔软,她又跑到暖炉边,拿出茶碗,喝了一口,浓浓的奶香立刻浸满了她的唇舌。
喝完牛奶,她便脱去狐裘,钻进暖暖的被窝里,这一觉睡得很沉很安稳。
这雪洋洋洒洒,竟然好像没了终止,因为大雪封路,郑天容也一直再没得到关于高孝瓘的消息,她很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拓拔野的伤势极重,愈合需要漫长的时间,每次给拓拔野换药,他都咬紧牙关,一声不哼,郑天容每隔四天便給两粒药丸给他服下,可他从没问过郑天容那是什么药,郑天容也不再和他说一句话。
直到第五天,大雪终于停了,但地上的雪也已经厚的没法走路,一大早,所有人都出去扫雪,就连诺敏和孔雀都出去帮忙了。
这屋子里只剩下郑天容和拓拔野。
他靠在软垫上,仰头看着窗外。郑天容闷头捣药,就当他不存在。
“我已经决定撤兵。”拓拔野依旧望着窗外,但郑天容知道,他是在同她说话。
郑天容怔了怔,依旧继续手中的活。
拓拔野见郑天容还是不声不响,微微有些怒意,“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不高兴?”
郑天容根本不想理睬他,继续手上的活,本来以为自己这样的态度肯定会触怒他,让他暴跳如雷,但没想到拓拔野哼了哼之后竟然没发火,只是继续开始望窗外。
只不过,拓拔野的话已经在她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说的是真的吗?突厥真的要退兵吗?如果是真的,那就真是太好了!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孝瓘他们也要离开了吧,那自己又怎么办?
想到这些,郑天容心乱如麻。
很快,郑天容就知道,他并不是开玩笑,他的命令很快就传达到了所有突厥兵中,一听到不用打仗,所有人都沸腾了,毕竟,没有谁愿意在这荒天雪地里埋骨他乡,谁家里都有人牵挂。
大雪后的第三天,郑天容就收到了谢望之的信。
他在信里告诉郑天容,高孝瓘已经醒了,他一醒来就问她在哪里,谢望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之后,他又气又急,因为激动差点让自己刚刚接下的右臂再次断裂。
郑天容听的惊心动魄,知道谢望之醒来后她一时忍不住,当着拓跋齐的面又哭又笑,看的拓跋齐不知所措。
“容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郑天容慌忙抹掉眼泪,“只是,我太高兴了。”
拓跋齐试探的问:“那个武王……是容姐姐的心上人?”
郑天容点点头。
“难怪容姐姐会为了他只身到这里来。”拓跋齐恍然大悟。
拓跋齐离开后,郑天容立刻回了封信过去,不过这封是给高孝瓘,这个时侯,郑天容也只能用信来寄托相思了。
郑天容告诉他,两个月后,自己会平平安安的回到他身边,让他一定要把伤养好。
冰雪终于开始消融,拓拔野决定,明天便率军返回黑沙城,这也就是说,明天之后,她就会离高孝瓘很远很远了,这一夜,郑天容辗转难眠。
突然她听到一阵敲门声,她狐疑的爬出被窝,披上披风就去开门,门刚打开一条缝,就被外面的人一把推开。
郑天容定睛一看,竟然是拓跋齐。
“老九,你怎么这时来了?”
“走,我带你出去。”拓跋齐一把拉住郑天容的手腕。
“去哪?”郑天容更加摸不着头脑。
“带你去见你心上人。”拓跋齐凑近郑天容神神秘秘的说。
郑天容倒抽口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怎么行?”
“我是王爷,我说行就行,关键是容姐姐你想不想和你心上人见一面。”
“想,我想。”郑天容立刻说。
“那不就得了,走吧,时间宝贵,我们要当夜往返,被其他人知道就不好了。”拓跋齐笑着说。
院子外已经备好了两匹高头大马,拓跋齐和郑天容纷纷翻身上马,有拓跋齐在,一路总算是畅通无阻。
凌厉的寒风像刀一样刮在郑天容脸上,但郑天容却丝毫不觉,满心的欢喜已经足以抗拒任何外在的艰难,她归心似箭,只想快点见到高孝瓘。
让郑天容没想到的是,她竟然在离武川城还有五里的地方就见到了谢望之、郑天宇还有天绝。
郑天容一见,立刻勒停坐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一头撞进郑天宇的怀抱。
“傻妹妹,你怎么说走就走,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呢。”郑天宇抱着郑天容感慨万千,这几天真把他担心坏了。
“哥,我很想你。”郑天容松开手,对郑天宇说,说完又对谢望之和天绝笑了笑。
这时拓跋齐也跃下了马背,朝众人走来,谢望之对拓跋齐拱拱手,“多谢九王爷了。”
“不客气,我只是帮容姐姐而已。”
郑天宇也对拓跋齐抱拳道:“如果不是九王爷安排,我们还见不到天容,实在是多谢。”
郑天容听几人谈话才明白,原来他们早就已经事先安排好了,她看向拓跋齐,拓跋齐对她眨眨眼,“容姐姐,我只是让送信的给我也带了封信。”
郑天容心里对拓跋齐充满了感激,郑天宇拍拍郑天容的肩膀,“走吧,妹夫还在等你。”
郑天容点点头,重新上马,快马加鞭往武川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