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了木雕,我心中又惊又喜,在杂物堆里乱翻一通,一直找了一天,但是,却什么也没有了。”巫过道:“最后我带着木雕出了皇宫,无意中却发现木雕并不是个半成品,而是个成品。”
“成品?”红豆扬眉。
巫过道:“是的,不是一个成品木雕,而是一个成品的机关,里面藏着哥哥十六年前留给我的一封遗书。”
“信?”红豆笑了:“你哥哥还真是神通广大,十六年前便已猜到,你会在十六年后找到这个木雕。”
“公主何必与我开玩笑。”巫过道:“你明明知道,那是哥哥当年就准备偷偷找人送给我的礼物,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送给我,已经死了。”
“那封信上写了些什么?”红豆终于正色问道。
巫过道:“信上原话是这样的‘过儿,看到这封信时,哥哥也许已经不在人世,可是哥哥一点也不难过,只要过儿一生平安如意,哥哥无论做什么,都是值得。不要追查我的死因,答应哥哥,远离兰国,去一个你想去的地方,好好生活,哥哥便是在九泉之下,也当瞑目。’”
一字不差,他将这封洋溢着兄弟之情的遗书又背了一遍。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刺客也是人,杀手也是人,因为平常他们的情感被压抑,藏在内心最底处,反而更深刻更真挚。
更因为哥哥的情真,所以弟弟反而不能如信中所说那样,远走高飞,过自己的生活。
“你哥哥让你走,你反而留了下来,追查他的死因。”红豆道:“已经确定了是兰皇杀的他吗?”
“是。”巫过点了点头:“我后来又查到,十六年前,宫中来了一个叫荣升的太监,但是一年之后,却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我决不会猜错,那个荣升,就是我的哥哥!”
“荣升!”红豆惊呼出声,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荣升!荣升!荣升,她想起来了!
是了,对了,他是,就是、那个太监!那个太监——
十五年前,穿越过来的那个夜晚,她躺在一个太监的怀里,第一次接触到李绝尘那双寒光凛冽的眸子,第一次听到他说“从此以后,你便是朕宠爱的女儿,兰国公主李红豆。朕一定会让你在成年之前,过最好的生活。这兰国皇宫内最美丽的浣雪宫,就是你的家。”然后,在她还未为自己穿越到遇到了一个绝色好爹而偷笑的时候,他却狠狠地、恶毒地、残忍地打了她一巴掌。
那一夜,她躺在婴儿的襁褓里,听那名年轻英俊的兰皇温文尔雅地说“回来了,荣升。”听他说“很好,荣升,你辛苦了,桌上那杯酒,是朕赏你的,下去领赏吧。”然后,那名卑微忠诚的太监荣升端起那杯早已备好的酒,一饮而尽,步履踉跄地出门去了。
当时并未想到,那会是一杯毒酒。
此番重新想起,种种情景,宛若犹在眼前,方再次惊觉到李绝尘不动声色的阴狠毒辣,惊觉到当巫荣在说“奴才领旨,谢恩。”时的无奈悲凉。
事情,似乎已经有所眉目,却也更加扑朔迷离。
当年的巫荣,可能是为了李绝尘办了一件什么样的绝密之事,而被杀人灭口。
毫无疑问,这件事一定和自己有关,和自己的身世有关。既然自己不是李绝尘的女儿,那自己此世的身份,究竟是谁?自己的父母亲人,又是何人,为何李绝尘这些年来实际上恨透了自己,却又要在表面上伪假出一副慈父的面孔?
一时间,各种猜疑不解,接踵而来,红豆只觉头大如斗。
她的脸色在灯光下几经变幻不定,连巫过也发现了。
他忍不住道:“公主,你怎么了?”
也许因为红豆救他的原因,也许因为他决定相信红豆。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有觉察出来,他那习惯性冷漠的语气里,所夹杂着的一丝隐隐的关切。
红豆深吸口气,方不羁地一笑:“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没有什么可以打击到她,可以将她打倒,李绝尘,不管捏在你手心里的阴谋诡计究竟是什么,也休想叫我服输认命低头,我决不会任由命运摆弄,也不会、做一颗被你利用的棋子。我一定会用自己的方法,查清楚所有有真相,逃出你的手掌心!
“什么事?”巫过道。
红豆神色一正,道:“我若说了,希望你不要激动。”
“你说,我决不激动。”巫过如是道,可是他的神情,明显开始崩紧。
红豆低头想了一会儿,方走到窗前,窗子关着,可她的目光,却仿佛穿透雕花窗户,凝注到深夜的院落里去了:“你的哥哥,的确死了。他的尸体,若我没有猜错,就埋在浣雪宫的某个地方。”
十五年前,巫荣饮下那杯酒就出去了,从此,宫中便彻底消失了这么个人。
而那些趁着夜色掩护,发生在浣雪宫内的事情,更不会有人知道。
巫荣若死,李绝尘会怎么处理他的尸体?
这么些年来,浣雪宫内的桃花一直开得很灿烂,桃树长势一直很旺,宫人们都说,浣雪宫的水土好。真的是水土好吗?同属一个皇宫,紫茉宫里的茉莉花却总是开的疏疏落落,水土?还真是让人怀疑。
“你是说,我哥哥、我哥哥他的尸休——”巫过猛然从椅子上站起,冲到窗前。
刚想伸手去推窗户,红豆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厉声道:“你想干什么?说过不激动的,难道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浣雪宫里窝藏了你这么一个刺客!”
“我——”巫过一时为之语塞,可是额上已因为用力憋着内心的冲动,而显得青筋暴起。
红豆柔声道:“你别急,那只是我的猜测,你连我为什么这样猜测都不问,就如此冲动,还真是,像一个孩子啊。”
闻言,巫过果然反应敏捷地道:“好,我来问你,你为何这样猜测?十五年前你不过是一个什么也不懂不知的婴儿。”
“正因为是一个婴儿,才能察觉发现到许多你们平常人不能察觉到的秘密啊。”红豆冷笑了着喃喃了一句,继而道:“我为何这样猜测,自有我的道理。”
“什么道理?”巫过追问。
红豆把小脸一板:“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这、你——”巫过这回是彻底懵怔了,一时间,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救他的是红豆,诱他说出自己的故事的也是她,帮他分析解说哥哥生死的还是她,而究竟那个郑重其事的她,淡定自若的她,还是此刻狡黠古怪的她,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啊?
红豆见他楞住,又眯着眼睛一笑:“但你也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帮你的,绝对会帮你的。不过,当务之急,要先把你的伤养好,然后,找一找你哥哥的尸体究竟在不在浣雪宫内的某处,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