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楉原是想借机戏弄万潇羽一番,以报他揩油之“仇”,再教训一下羞辱自己的吴老爷。
本估摸着像吴老爷这种守财奴万不会舍得大放血,没想他竟答应了。一时之间没了主意,她扯了扯万潇羽的袖子,“快想个主意,不然我可真把你卖了!”
万潇羽平静的望了她一眼,不动声色,不言不语,只耸耸肩,傻傻一笑回应。
这时,吴老爷示意二人进入厅堂,拿银子,写休书。
璃楉凑近,压低声音,语中带着几分调侃,“其实我得一万两,你抱得美人归,大家都很合算,不如你就配合一下吧!”
万潇羽使劲摇头,眼角、嘴角纷纷耷下,哭丧之色堆满俊颜。
看来这家伙被吓傻了!璃楉无奈的叹了口气,搜索枯肠半晌,眼前忽的一下亮堂了。她拍了拍万潇羽的肩,“走吧,山人自有妙计!”说罢,向前走去。
望着璃楉的背影,万潇羽嘴角微勾,噙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大堂内,吴老爷掏出一叠银票递与璃楉,“夫人拿着这票据去到麒麟钱庄便能兑得银两。”说完,便让人准备笔墨纸砚,伺候万潇羽立休书。
那吴大千金躲在隔帘内偷瞄着如意郎君,杏眼喜的眯成了条缝。
璃楉乐滋滋的接过银票揣入怀中,小鸟依人般的往万潇羽怀中虚倚了下,“夫君,你我夫妻缘尽于此,日后多多珍重!”
“没想到夫人如此大度,那为夫便去写休书了。”万潇羽面露决绝之色,缓缓步到木案旁,搦管蘸墨,书一字遂抬眸望一眼璃楉,蹙眉摇首,吁一声长叹。
璃楉暗嗔一眼,强忍笑意,把吴老爷拉到一旁。她将声音压得极低,故作神秘兮兮之样,“奴家有件事要提醒一下吴老爷。洞房之时,一定要嘱咐令千金将门栓插好,房中千万莫留剪子叉子钳子锤子之类利器!”
吴老爷捻了捻须,“此话怎讲?”
璃楉故意抬眼瞅了万潇羽一眼,又低头窃声道:“我家夫君啥都好,就是有个毛病,半夜睡着了常发梦起来走动,磨磨刀叉,切切西瓜之类。有一回,奴家夜里忘关门,让夫君走了出去,从厨房拿了刀,把家里的鸡咔嚓就给剁成了八块。”璃楉做了两个夸张的劈砍动作,“当时满地血肉模糊......”
“别......别说了。”吴老爷脸色发白,额上汗珠直淌,转身对着万潇羽道:“那个......公子莫写休书了,我看你们夫妻恩爱有加,老夫也不能棒打鸳鸯,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吴老爷,都说好了,为何翻悔了呢?”璃楉摸了摸头,佯作不解的问。
“爹,你这是怎么了?”千金小姐急忙从帘后钻了出来,小嘴嘟嘟,小腰扭扭,小脚跺跺,百般不依。
“女儿家扭扭捏捏,成何体统,你的婚事由爹说了算。”吴老爷沉下脸,“来人,将小姐带到里屋去。”
吴千金狠狠跺脚,又无可奈何,恋恋不舍的瞄了万潇羽一眼,哭啼着走了。璃楉向万潇羽使了个眼色,走到吴老爷跟前福了福,“那我夫妻二人告辞了。”
她拽着万潇羽急急往外奔,谁料未跨出门槛便被叫住了,银票还未归还呢!
“守财奴,记性真好!”璃楉嘀咕了句,从怀中掏出银票,咽了几下口水,万般不舍的递给了吴老爷。
走出吴家大门,行到一处无人的小巷,二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的大笑起来。
“真有趣!”
“差点做了人家上门女婿,还笑得出来。”
“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万潇羽的眼中带着几分笃定,璃楉觉着他时而傻,时而聪敏,或许就是常人所说的大智若愚。她笑叹:“其实吴家千金貌美如花,家财万贯,又对万公子一见钟情,入赘吴家也不吃亏。日后再纳几房小妾,到时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
万潇羽注视着璃楉,一字一句道:“我只娶自己心仪之人,此生只她一人足矣!”
璃楉转眸,触到他郑重、严肃而坚定的目光,她的心震颤了,犹如万马奔腾般难以平静。第一次在这个时代听到如此言语,她几乎不敢置信,云鬓轻摇,“公子真会说笑,倘若我猜的没错,公子也是富家子弟吧?”
万潇羽微颔首,“算是吧。”
璃楉淡淡一笑,带着几分苦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岂能如人愿!再说,哪个富贵人家不是三妻四妾?”
万潇羽咧嘴而笑,笑得洒脱自在,“什么父母之命,什么媒妁之言,于我万潇羽统统不管用!我带着她四处游山玩水,做一对闲云野鹤,自在逍遥,谁也管不着,就像我二师父和五师父一般!”
“听起来你好像有很多师父?”
“我共有五位师父,他们都是世外高人。七岁时,家父便送我到华山向他们拜师学艺,直到上月才回京。”
璃楉心中添了几分明了。难怪他不但身手不凡,心思也与众不同,原来是生长在世外,未沾染俗世纤尘。不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日子久了,也难免会沾染俗气。
这时,前方传来了热闹的锣鼓声,一群舞狮人从巷口行过,璃楉收敛黯淡的心绪,婉儿笑道:“光待在这儿说话了,还未玩尽心呢,我们赶快走吧。”万潇羽点点头,二人朝舞狮的人群奔去。
不知不觉已是日影西斜,街上车马渐稀,人潮渐退。二人行到一处桥头,晚霞在天幕烧灼,橙红、绛紫、靛蓝......一缕缕的色彩,交织成一张网,笼罩着两个身影。
璃楉挥手作别,“我该回去了,万公子。”
燃烧的夕阳在她周身勾染了一圈金黄的光晕,令她更加的妩媚,更加的迷人。万潇羽的黑瞳也随之燃起火焰,“楉儿,我还可以再见你么?”
璃楉默默的望着他,某种不该有的情愫落入眼中。她摇首轻笑,语调极尽婉转,“实不相瞒,我其实是背着夫家偷跑出来。本就是萍水相逢,公子只当楉儿是一个匆匆过客便好。”
夫家?万潇羽浑身一个震颤,仿若一瓢凉水由顶灌下,浇了个透心凉。他呆呆的伫立在原地,舌头也僵硬了。
璃楉极力显露出友善的微笑,转身时,一枚令牌从她怀中落出。万潇羽上前拾起,见上面刻着“徽王府”三字,心里顿添几分了然。他将令牌递与,璃楉云鬓轻点,婉约一笑,转身而去。
万潇羽静静的站在桥头,凝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他的明眸黯淡了,斜阳也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