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萦绕兰亭,馥郁的玉簪花香时而暗渡,沁入心肺。璃楉坐在朱见沛身旁,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一边听他说,一边摆弄手中的香囊。
“小蝶家里世代研究香料,能调配各种用途的香,有一些我甚至闻所未闻。”
“那她为何一直跟着王爷?”
“有人偷盗香料配方时,烧了香铺,小蝶的家人不幸葬身火海,所以......”朱见沛刹住了话头。
“所以王爷收留了她。”璃楉接过话来,“没想到王爷竟是菩萨心肠,难怪那会子王爷急匆匆的出宫,原来有金屋娇人在等着。”
酸溜溜的语调,朱见沛如何听不出,他笑着轻刮了下她的鼻子,“小蝶曾因为救我而受过伤,时常还会气喘,所以我才会照顾她。”星眸微的一闪,他似乎想到些什么,连忙扶起璃楉,神色变得紧张而严肃。
璃楉莫名其妙的瞅着他,“王爷,怎么了?”
朱见沛的脸紧绷着,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胸口的伤完全好了么?还会不会感到不舒服?”
没想到他还惦记着!璃楉心中一喜,转念想起他当初不声不响的出宫,撇她而去,许是因为小蝶,又是一酸,瘪了瘪嘴,“早就好了,我皮糙肉厚,哪像人家千金小姐,娇贵脆弱。”其实,每逢阴雨天,胸口都会发闷发痛,这个病根怕是难得好,只是不想让他知。
朱见沛的表情放松下来,笑意浮上嘴角,“没事便好。”
璃楉又将话题转向正轨,“看来王爷打算照顾小蝶一辈子喽!”
朱见沛皱了皱鼻子,“为何亭子里有股酸酸的味道。”
璃楉站起身,朝四周嗅了嗅,“没有啊,我怎生未闻到?”转过身,飘见俊脸上戏谑的笑意,方才意思到自己被戏弄了。娇嗔的睨了他一眼,“淑女从来多抱怨,娇妻自古便含酸。再说我不是妻,只是个小婢,什么胸怀宽广,什么肚大能容,与我通通无用。我就要吃醋,我......”转眸,见笑意早已凝结在朱见沛的眼中,俊颜深沉而阴郁。她连忙打住,倾身一福,“楉儿失言,请王爷恕罪。”
朱见沛咽了下口水,咽下喉头一抹苦涩,璃楉的话恰戳到他的痛处。帝王之家,婚姻却是身不由己,只能如傀儡般任人摆布,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屈于她人之下。他起身,握住她的手,“并非为此,在我面前,任你嬉,任你闹。”
“王爷不会生气?”
“不会!”
璃楉婉儿一笑,撒娇般扑进他的怀里。他的怀抱宛如一座安全温暖的港湾,她只想静静的停泊,不愿再向前!
“见沛!”她轻呼着,抬眸望了他一眼,“以后没外人时,我想这样叫你,可以么?”
朱见沛愣了一瞬,第一次听到有人直呼其名。不过她可以!他微微一笑,搂住她,双唇宠溺的贴上粉额,“随你。”
璃楉将头埋了起来,嘴角勾起,划出一抹狡黠的微笑。小蝶竟当着她的面如此亲热的称呼他,她也要与众不同!
这时,朱见沛又将话题转了回来,“小蝶已年方十六,我打算为她寻户好人家。”他勾起璃楉的下巴,“这个答案,还满意么?”
璃楉不语,只以主动献吻回应。芳唇正欲移开,却被两片柔软含住,只一吻如何足够,自然要好好品尝一番才能罢休。
傍晚时,宫里来人告知韦太妃身体欠安,次日一早,朱见沛便匆匆进宫。璃楉在府中转了几圈,只觉一人甚是无趣。脑中突然涌出一个念头:以往在宫里被圈禁着,无法出宫,现在王府没那般限制了,是否该出去转转呢?京城一定很热闹吧!她只在初进宫时见过一次,但记忆中,徒剩白茫一片皑皑大雪。
好奇心愈来愈强烈,主意也就拿定了。
当然,王府也不是可以随意进出的,但有一人可以,那就是总管安虎。
安虎一听璃楉要出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但又拗不过璃楉的威逼利诱,只得同意。他按照璃楉的吩咐,为她取来一件男子衣衫,又将出入腰牌递给她,并再三嘱咐一定要在王爷之前赶回来。
璃楉装扮成男子模样,又在脸上点了几颗黑痣,对镜得意的笑了笑,走了出去。
京城果然热闹无比,六街三市,车马行人,往来如织。处处可见高堂巨厦,栋宇连云,真是看不尽的富丽,叙不完的繁华,不愧为帝京景象!
璃楉简直目不暇接,走到一处胭脂铺前,正观摩,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几双眼睛鬼鬼祟祟的盯着她。她拿起一个胭脂盒,假装饶有兴趣的研究,眸光微转间,看清了几人的面孔。却是小李子,小张子,小钱子!
这个安虎,竟偷偷派人跟踪她!
乌溜溜的黑眸子转了几圈,计上心来,她拐进一家衣服铺,在客人里寻了个和自己身材差不多的,将身上衣服脱给他,又给了几个铜钱,嘱咐他一直向东走,而自己又买了件新衣衫换上。
躲在铺子门后偷偷向外张望,见小太监们果然上当,跟着那人走了。她窃笑了几声,走出了铺子。
西街广场上人群攒动,一条大横幅高高悬挂,大书着“XX年京城斗鸡大赛!”
众人纷纷去参赛,有的抱着自家鸡,有的现场挑买。整条街都是卖鸡的小贩。璃楉向来不错过热闹之事。
鸡笼里各式各样的公鸡,花的,白的,黑的......璃楉眼花缭乱,最后目光定在一只红羽黑尾的公鸡上。它仰首扑翅,昂昂啼鸣,雄姿勃勃。笼上标价一两纹银。
“我要这只!”
“我要这只!”
两声同时传来,两指同向一处。
璃楉扭过头,身旁是个俊美少年。其约摸束发之年,头戴金玉镶宝束发冠,一袭紫袍衬托着高大挺拔的身姿;麦色的肌肤,像是被阳光晕染过一般;浓眉似墨画,倔强地挑向两鬓;双眼如点漆,目光烁烁,正向璃楉投来。高挺的鼻梁,渲染出一种骄傲之色。薄薄的嘴唇,血色饱满,唇角微微翘起,含着一抹笑意。
“这位兄台,是我先看中的,你挑别只吧。”说着,他掏出一两银子放在笼上。
“明明就是我先要的!”璃楉掏出一两银,又取出十文铜钱,递给小贩,“多给你十文,鸡卖给我。”
有人多加银子,小贩自是求子不得,捉住鸡正欲递给璃楉,少年目光一凛,敛起嘴角,大喝一声,“且慢!”他又掏出一两银,“我出二两!”
小贩乐开了花,递向璃楉的鸡立刻转向少年。璃楉气急败坏,“我出三两。”
“四两!”
“五两!”
连续竞价三个回合之后,少年似乎怒了,将银袋往笼上猛的一甩,“二十两!”
璃楉顿时傻眼了,因为她一共才带了十两银子出门。她双手叉腰,狠狠瞪了少年一眼,“算你狠!”
少年脸上划过一抹得意的笑容,他抚着怀中雄鸡,啧啧赞叹了两下,“红冠高挺,腿脚有力,待会准赢!”他似在自言自语,声音却故意拔得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