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话，从陈波嘴里过滤出来，就不能百分百地听，说不定就是经过他贩卖了一回的。诸葛佳悦打电话督促他不假，但说话的口气完全是好商好量。远没他和姜迎春说的那么夸张。
……
北京之行，既定目标是拿到艺术品拍卖书画展览这一块的部分业务和音乐书籍计划内出版的部分业务。画展的业务是副经理徐琳牵头的，音乐书籍的业务是诸葛佳悦牵头的。
总公司并不只是仅仅看重书画展览和音乐书籍浮在水面上的业务。站得高看得远，今后的目标是要进入书画拍卖的整个环节；也要插足举办音乐会和以音乐为平台的商业活动。绝对不是陈波对李纳所说的“那个音乐……品牌工程，没什么大花头。”
广告媒介有个不成文的行规，打个比方说——张三与李四是业务关系，王二通过张三认识了李四，如果王二也想拉李四的业务，王二最好通过张三来接头，而不是跳过张三直接和李四联系。除非你王二是吃定李四和张三的关系不是哥们而是臭鸡蛋，有缝隙可钻。不然，李四和张三一通气，你王二就是一坨屎，是挖墙脚的小人，不仅张三和李四都不再把你王二当朋友，而且在一定的圈子里大家都会排斥你，你会混不下去的。
所以，虽说北京之行是三人行，而且行之前总公司方面给予了相当大的活动权限，但是音乐书籍这一块差不多是诸葛佳悦单线联系。
这个系列套书并不是诸葛佳悦直接的业务，而是出版社那边贩卖给她的，她和出版社的关系是铁链子套着的铁关系；和杨院长那边却是头发丝连着的，很容易断。
这次北京之行之前，书画展览这一块是认定没什么大问题的，双方连业务合同都草拟好了；而音乐书籍这一块，出版社和院长助手谈妥了合同内容，成不成则取决于诸葛佳悦和院长助手的私下会晤。结果是，书画展览这一块热脸贴过去遇到冷屁股，几乎吃了闭门羹；音乐书籍这一块则是院长助手被诸葛佳悦一举拿下，就等院长拿到他自己的文集后在合同上签字了。
但是，这里面有故事，故事的主角当然是诸葛佳悦——书画展览这一块之所以成了凉了的黄花菜，要归功于诸葛佳悦。在诸葛佳悦的鼎力协助下，这一块业务被王二半道上打劫了，而且这打劫的是一手段高明的王二，李四完全抛开了张三，和王二穿上了一条裤子。
呵呵~~诸葛佳悦，特务啊！
反过来，在音乐书籍这一块的业务上，王二给予了诸葛佳悦有力的协助，使大美人诸葛佳悦没有委屈自己就拿到了业务承诺。当然，之所以帮忙是有王二的目的的，眼面前的目的就摆着，如果北京之行两个目标都打了水漂，恐怕会引起总公司相当高的关注，就可能会给诸葛佳悦带来后遗症。先让诸葛佳悦拿到业务，既是权宜之计也是长远目标。
呵呵~~诸葛佳悦，间谍啊！
……
在公司上下，诸葛佳悦的端庄谁人不知？她和陈波打电话是不可能带责备的，再大的事儿她点到为止：“陈波，下午你那儿有个叫洛寒的姑娘说是你叫她来跟我要杨院长简介的，我给她了。你看我都忘记了，幸亏你记得。北京那边刚才来短信催了，担心杨院长的文集下星期能不能拿到成品。编辑印刷这一块我也不懂，你告诉我个大概的时间，我好回他。”
“诸葛助理，你告诉对方，下周日之前保证他们收到成品，不耽误院长开会用。另外，我明天就寄两本样书过去，给对方吃颗定心丸。”
在诸葛佳悦面前，陈波说话绝对不带骂人的，一个脏字也没有。这个女人是陈波打心眼儿里佩服的。陈波不光应承准定按时完成任务，还附带着表示自己工作的尽心尽职——提出了打印两本样书快寄过去的好办法。
“嗯。我就知道你这边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
在这秋虫呢喃秋风送爽的梦幻般的秋夜，李纳骑着电动车被林翘楚搂着腰板别别扭扭却又热血沸腾地驰骋在从北郊通往市区的暗黑大道上。
……
人啊，一旦做的是自己喜欢的工作，又一旦这喜欢的工作貌似离开你就不行，你就会把这工作看得非常之神圣。累在其中也乐在其中，不然，哪儿来的那么多工作狂和过劳死？
李纳就属于这类人。波大奖励了他一句“好样的！”，李纳就感觉再苦再累也值得。要不是他守在这儿，不仅杂志的加印会让领导揪着心，这本文集的印刷落实就更加不能让领导省心。我李纳的价值，关键的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这边已经在印刷了，做两本样书快递给作者，表面看这一举动似乎是多余。其实不然，李纳深刻领会陈波的意图——对方收到这两本样书心里就踏实了，知道你编辑方不会耽误他及时收到成品，比你电话里说一万句“你放心！”都管用。何况，这也能让对方感受到你工作的效率和为对方着想的用心。
既然这样，这两本样书争分夺秒地早一点到达作者的手里，对方就多一分安心。
这事儿很重要。
“小林，打印店还是我过去吧。你就在这儿休息一下，随便桌面上趴着还是沙发上躺着。”
林翘楚则恰恰相反，工作上能怎么偷懒就怎么偷懒。
什么样的人就该呆在什么样的环境，你看这印刷厂，一个乱字了得。走路都磕磕绊绊，到处堆砌着书垛垛纸堆堆，还有满鼻子呛人的油墨味，还有印刷机滚动的机器声……天那！这哪儿是我林翘楚呆的地儿？整个一加工厂，我林翘楚是一分钟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老衲，不对吧？波大明明是说要你守这儿，让我去打印店的。再说，这是我美术编辑的工作……”林翘楚没再强调下去，因为盯印刷也是她美术编辑的工作，“你看看，我这样的人，在这儿趴着躺着，像话吗？”
李纳想啊，我是打算好拿到样书明天一大早就寄掉而且是要亲自送到快递公司办急件寄并且盯着他们早班车就发掉的。林翘楚同学啊，我是能放心等着你把样书送回来？还是能放心你明天早上能像我想的这么做？
要不，和林翘楚一块儿去打印店？
“那这样好了，你和我一起去打印店。”李纳正在那儿想，林翘楚就提出来了。
嘿嘿~你李纳跟着我过去，我就不用再回这个破地方来了。
呵呵~~这也算是不谋而合吧。李纳点头应承。
印刷厂在北郊，这是以往林翘楚千方百计找借口不愿意来这儿的主要原因。如果公司没车子接送，打车报销很麻烦，坐公交更麻烦。
印刷厂的印务主任听李纳说要进城再回来，摊开双手说：“抱歉啊！我这儿送货的司机都没在。都半夜了，你们在路口打车，怕是半小时也等不到一辆。要不，骑我的电动车过去，天凉好个秋！权当兜风。”
李纳是最喜欢电动车的，坐公交人挤人多别扭，电动车穿大街走小巷最是自由不过。他连连点头，跟着印务去车棚推出一辆小巧的红色绿源兴兴头头地就要启动——
“老衲，我还没坐上去呢！”
啥？还得带上林翘楚？交通规则市区电动车是和自行车一样不能带人的，虽说交警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可李纳从来就没带人的习惯。你林翘楚就不能再借一辆？
林翘楚一扁腿坐在了李纳的身后，不要说她骑不惯电动车，就算是痴迷电动车她这会儿也不打算借，借了不得骑回来还啊？哼！本小姐可不傻。
她这一贴身子坐了上去，李纳的脖子都硬了。李纳是油了一张嘴巴来不了实际行动，他硬是被林翘楚贴上来的身子给电击了。
……
雨后的夜色灰蓝灰蓝，路上没什么行人车子也不多。
城郊结合部的房子是最杂的了，一路是黑魆魆错落的高高低低的小楼。小楼前不是水塘就是菜畦，反正多是水汪汪的，在夜色里泛着粼光，时不时听到青蛙“呱咕咕呱咕咕”的鸣叫……
“这是青蛙在叫吧？”林翘楚喃喃。
“好像是癞蛤蟆。”李纳镇定了声音回答，背脊和林翘楚时不时地碰撞，他的心跳有些儿过速。
“老衲，你骑快点好吗？”林翘楚的声音在颤抖。
“已经很快了。”
“再快点啊！我怕怕！”林翘楚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
没想到李纳听林翘楚这么一说，一直硬着的脖子顿时就放松了下来。被林翘楚硬粘上来，原本林翘楚是强者，他李纳是弱者。现在听到林翘楚说怕怕，他雄性的本能一下子飚升了——
“有什么好怕的？有我呢！”
“嗯。”林翘楚整个身子软绵绵地伏在了李纳的后背上，双手也环绕住了李纳的腰板。
雨水过滤后的空气清爽宜人，李纳的脑子却混混沌沌身子也热血沸腾。
自己老是嘀咕男人遇到林翘楚这女人中的女人就得犯桃花，今晚这话是应验了？难道我李纳命里注定犯的就是林翘楚这棵桃花？！
……
“洛寒~好起床了，都九点了，我要去店里了。”
洛寒是被姑姑给叫醒的，她凌晨的时候起床上了一趟洗手间，然后就像小猪一样又睡去了，一直睡到姑姑来叫她。醒来也顾不上答应姑姑，赶紧摸手机。
“洛寒~”
洛寒开了门，迷症着眼睛对姑姑：“姑姑，我要打电话。”声音哑哑的，还明显带着鼻音。
这姑娘！打电话你打就是了，谁又没不让你打。听这声音不对头，是不是感冒了？
瞧她满头蓬松的乱发，昨晚一定是没用吹风机湿着头发就睡觉了。这么浓密的湿漉漉的头发，再加上雨天本身就湿气重，不感冒才怪呢！
“你感冒了吧？”
“手机没电了。”洛寒急急慌慌地下楼去。
这姑娘是不是真傻啊？完全自说自话。
“姑父——姑父——我要打电话！”
许祖源正在小院子里云手打太极，听到洛寒大呼小叫，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赶紧进来，“洛寒，打什么电话？”
“姑父，我要给子修哥哥打电话，我的手机没电了，我打给我们诸葛助理，我不知道号码……”
这哪儿跟哪儿啊？许祖源听得莫名其妙。“我没小俞和你们诸葛助理的电话，我帮你拨何文华吧。”
洛寒直点头。
……
“主任，我是洛寒。不是不是，我不是有事儿找你，我要找诸葛助理。啊？先和你说说？……”
看到身边的许祖源在点头，洛寒继续说，“噢，是那份简介，就是你要我给姜老师校对的杨院长的那份简介……陈波说搞定了？姜老师校对过了？一个字也没动吗？不是不是，主任，你听我说，我知道诸葛助理特别交待最好别改动，就是因为诸葛助理有这个特别交待我才要找她啊！我不是担心姜老师改动，我是说简介里最好去掉一个字，就是那个最前面的‘男’字。”
洛寒看看身边的姑父，无论姑父长得像不像男人，恐怕都不愿意自己的照片下面有个“男”字。
洛寒语气重了起来，完全不像小姑娘了。
“主任，照片本身就直观地告诉了读者作者的性别，照片下面无论跟着个‘男’字还是‘女’字都是多余。主任，杨院长的照片……他一脸的大胡子，可是照片下面却有个‘男’字，我的感觉很不好！……”
电话那头半天没有声音。
“这么说，还是没搞定？”何文华语气沉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