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大少爷还算谦虚,自诩废柴一个,除了好色(摄),就是贪吃。有个不能张扬的业余爱好,就是做饭。而且一高兴起来,就找借口给他的姑爷爷和姑奶奶做饭。
他今天虽然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却有个很好的借口。昨天九月十日是教师节,姑奶奶去参加教委的老教师晚宴了,没给他拍马屁的机会,他今天要给他的姑奶奶王老师补办一个教师节小宴。
姜迎春和洛寒进门的时候,宫少正在厨房里和面,准备晚上做大家都爱吃的荠菜肉馄饨。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跑出来,因为隔着玄关,并没看到门口弯着身子的洛寒,透过玄关的花格看到了自己的姑爷爷。等他再往前跨一步,就被洛寒看了个仔仔细细。
宫少举着一双沾着面粉的手,傻兮兮地看着洛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洛寒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直到洛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才醒悟过来——自己难得一次赤膊上阵,竟然就让这位口口声声喜欢自己而且宣告要把那个自己的脸做成的皮夹子揣在包里天天看的小姑娘一览无遗尽收眼底。
宫少刺溜两下,滑进了厨房继续心跳脸红。
宫少不知道,他的赤膊对洛寒意味着什么。洛寒以前生活的圈子太过狭小,尤其是成年以后,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面对男人的裸体,何况还是这么性感强壮健康的裸体,更何况这还是宫少的裸体(虽然下身系着花短裤不能说是真正的裸)……
“贱啊贱啊贱啊……”洛寒在心里一迭声地骂自己。
洛寒是不仅脸红心跳,身子还莫名其妙地不能自已地发癫似地抽搐,这让她羞得无地自容。
姜迎春听到宫少的问候,嘴里一边随口应了一声“嗯。”一边就转身进了门边的卫生间,他惦记着别让雨伞滴下雨水来弄湿了地面,放好了雨伞就听到洛寒坐地的声音。老人的动作比较迟缓,等他再出来,只看到洛寒坐在地上,没看到宫少。
“孩子,坐地上换鞋子啊?没关系,你坐吧,爷爷家干净着呢。”
洛寒那个害羞啊!生怕爷爷看了出来,顺着爷爷的理解干脆就坐在地上换鞋子。
“咦?少青呢?”姜迎春伸头到厨房,“少青啊!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晚上做什么好吃的?有客人呢!筒骨汤煮荠菜鲜肉大馄饨?好好好!洛寒一定爱吃。”
姜迎春张口喊洛寒:“洛寒,过来见你少青哥哥。”
啥?还哥哥?宫少疑惑,洛寒也疑惑;宫少害羞,洛寒也害羞。这时候,宫少严重后悔没有直接刺溜到房间里给自己的光膀子套上一件遮羞衫。他肌肉紧张,只怕是洛寒正在背后用她那双净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
等他回头,就看到俞子修惊诧地盯着洛寒——俞子修正在书房里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在电脑上修饰他的摄影作品。听到外面的动静晃了过来,不用说,他见到厨房门口的洛寒有多吃惊。
这下子好玩了,三双眼睛互相打量,最后都集中到了姜迎春的脸上——答案呢?
“看什么看?傻小子。别看我,看洛寒,仔细看、认真看。”姜迎春口气很狡猾。伸手端了花瓷罐子,“咕叽咕叽”地搅拌着馄饨馅。
姑爷爷这是话里有话啊,难不成能从洛寒的脸上看出花儿来?兄弟俩认认真真对着洛寒仔细端详。嗯,小姑娘蛮耐看,粗看不那么起眼,越看是越可爱。看得洛寒像小媳妇低着眉红着脸。可是,没看出什么名堂啊,兄弟俩都冲着姑爷爷摇头。
“仔细想想看,在老家,给你们拍照的时候,你们俩抢着要抱她。”
就在俞子修恍然大悟要说什么的时候,宫少先就兴奋地叫了起来:“你是小黄毛!姑爷爷,她是小黄毛!”
随着这声叫,宫少的脸乐开了花,好像天上掉下个林妹妹,那个激动啊!如果不是在房间里,他一定是要一蹦三尺高的,先是单腿原地转了个圈子,然后突然就伸手捏住了洛寒的小鼻子:“小黄毛,原来是你啊!你小时候,我可爱死你了。你知道不?我还亲过你呢!”
“哈哈……你那哪儿是亲啊,少青,你把人家的小嘴吮在你嘴里就不肯吐出来,啄啄有声的,当小黄毛的小嘴是果冻呢!”
“哈哈哈……你好,你比我好,子修,你会亲。你那才叫啄,一边吃桑果,一边啄人家小黄毛的脸。左脸一下右脸一下,把她的腮帮子啄得一块红一块紫的。”
“啪~”
姜迎春一巴掌拍脱了宫少捏着洛寒鼻子的手。笑着呵斥:“傻小子,你想把洛寒给闷死啊?”宫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一直捏着洛寒的鼻子,捏得洛寒小脸涨得绯红,张着嘴巴在透气。
洛寒虽然是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却知道他们是在说自己没错,因为她确实有个小名叫“小黄毛”。这个小名是小时候在外婆家,那些亲戚乡邻们给起的,因为她小时候的头发不仅微微地卷,还又黄又软,再加上外婆家有一条远近闻名的通人性的大黄狗,大黄狗是大黄毛,洛寒就被理所当然地叫成了小黄毛。但是这个小名只在她7岁以前存在,她离开了那个小村庄以后,这个小名也随之消失了。
“洛寒,你不记得吧?那年我带他们回去过端午,正好是桑葚成熟的时候,你外公摇着小船橹,载了我们去你家住了两天……”
“姑爷爷,哈哈……姑爷爷您老糊涂了!洛寒哪儿能记得,她那时候刚会走路呢!洛寒,你小时候可好玩了!头发老长,小脸一点点大,毛茸茸的像个小毛猴子,嘴巴……”
宫少停了话头,一脸坏蛋地问俞子修:“子修,我想不起来了,你后来在作文里描写小黄毛的嘴巴,是怎么形容的?”
“少青~~”俞子修拉长了声音,阻止宫少再说下去,他知道宫少青同学要使坏了。
宫少青同学一本正经地对洛寒说:“洛寒,他那个形容是太形象了,王老师,就是我们姑奶奶,在他这句形容下面用红笔画了一串的小圆圈。……”
做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没有什么比看着孙子辈们逗乐更加高兴的事了。一脸慈爱的姜老爷子也好奇地停了搅拌,用他那滑稽的看人动作盯着宫少等候下文。
洛寒也好奇,眨巴着眼看宫少。
“子修在作文里这样描写:‘小黄毛非常可爱,头发长得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听说她生下来就没理过发,还是胎毛呢!她除了头发长其他全都是小号的,尤其是她的嘴巴,那么小,好像她家那只小麻鸡的屁股。’哈……”他自己先笑倒。
俞子修又好气又好笑,满心要报复。
“洛寒,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说出来一定上市报副版头条。宫少青小朋友的初吻就是献给你小黄毛的。你真有造化啊!”俞子修没卖关子,直接说了出来,而且一本正经。
宫少脸红了。听俞子修这么说,他竟然突然明白,自己虽然先后有过三个女朋友,可他主动去吻的女人却一个也没有,而且非常怕被女人吻嘴,只要被人含住了嘴就打恶心。平生只吸吮过面前这女人的小嘴,可当时还不到两岁的小黄毛又怎么能算是个女人呢?如果……这会儿再吻洛寒的小嘴,自己一定不会打恶心!想到这儿,宫少赶紧飞起眼角斜睨了洛寒一眼,生怕她能看出自己这会儿在想什么。
露怯了!
想不通啊,自己算是翻过江也倒过海的老色,怎么会这样?
“一对活宝!都得娶个麻辣老婆整冶整冶。不能欺负洛寒!”
姜老爷子用手里的筷子在这俩大男人的头上各敲打了一记,“就在我面前贫嘴,看看等会儿你们王老师回来了,你们还敢不敢这么油条?!”又挥着筷子赶鸭子:“去去去,都洗干净了手,我们包馄饨。”
洛寒突然意识到老爷子是打算她在这儿吃晚饭的,张口就说:“爷爷,我不能在这里包馄饨,我要回家的。下班了姑父会来接我的。”
姜老师也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没问洛寒住的哪里,但对什么姑父却完全没有记忆,连忙问:“洛寒,你哪里来的什么姑父,你根本就没有姑姑啊。”
“是啊,我没姑父。不对不对,爷爷!他叫许祖源,我叫他姑父,不是真的姑父。”洛寒解释得让人听起来有点糊涂,但也听得明白。
“许祖源?我认得。你妈妈……”姜老爷子沉吟片刻,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洛寒,你放心在这儿,我去给小许打个电话。”说着就去了书房。
姜迎春进了书房,在电话本上找到了许祖源的电话,手摁在电话机上,并没有马上打电话。他感觉这里有什么不对,模模糊糊地有不对头的地方,可是一时半会儿理不清思路。
许祖源是知道自己和梅映雪的关系的。洛寒没有了母亲,一人在这个城市里,按常理,许祖源应该和他姜迎春联系。
也许……
他没有再多想,拨通了电话。
……
这时候,外面的三个人已经在餐桌上摆开了战场。
俞子修手里的面团像一根棒子面包,他正把这根棒子努力地揉搓成一列长长的小火车,然后用菜刀“噔噔瞪”地把火车切成一节节车厢,再“啪啪啪”地把车厢拍成一坨坨小面块。宫少已套上了无袖的米色棉T恤,一手捏着小小的一坨面块,一手握着一根尺把长的中间稍鼓两头略细的擀面杖;一只手转着小面团,一只手滚着擀面杖,一双手配合默契,很是灵巧。三转两滚,一只小面块就变成了小碗口大小的薄薄的馄饨皮。洛寒右手心里摊着一张馄饨皮,左手拿着筷子在往面皮上搁馄饨馅,眼睛却忙活着看看宫少又瞧瞧子修,看得她眼花缭乱。
“洛寒,你不会包啊?”俞子修见洛寒好半天了手心里的皮子还是皮子,没一个馄饨问世,就问洛寒。
“会包的。不过,妈妈都是买现成的面皮,我没看过像你们这样……”
“在我们家,吃馄饨从来都是自己动手做的。洛寒,你不知道,少青吃东西可挑剔了,买的面皮掺的是地瓜粉,他掺的是葛粉。你少青哥不吃肥肉,一点点的肥肉都要吐掉的。外面的水饺啦馄饨啦包子啦他从来不吃,说里面有肥肉还嫌不干净,腻味。”
“哥哥,这馅里的肉怎么是一粒一粒的?你看,面皮被肉丁丁戳破了。”洛寒捏的第一只馄饨就开膛破肚了。
“噢,你包的时候左手不要使那么大劲儿,掌心团起来中间留点空,右手就轻轻地捏馄饨边。肉嘛,是少青故意切成一粒粒的。全天下的馄饨馅就我们老家湖州是这样的,你不知道?你吃过湖州千张包吗?那里面的肉也是一粒粒的,很有咬劲。你看,肉丁再加上荠菜和笋衣,还有芝麻和蛋皮。是用冻筒骨汤搅拌的,叫灌汤馄饨。再用筒骨汤煮馄饨。你少青哥最讲究这个,又鲜又香又有咬劲,一点也不腻味。包你吃两碗。……”
俞子修见宫少闷头做事儿不吭气,就压低了声音说:“告诉你,步行街上的那家馄饨店就是你少青哥偷偷开的,都是回头客。别告诉爷爷啊!哈……好吃佬吃出名堂来喽。”俞子修说着又瞟了宫少一眼,有意逗他接话。
洛寒听得一愣一愣的。自己就知道面团好玩,馄饨好吃,竟然不知道吃馄饨能够有这么多的讲究。而且这宫少竟然还能开馄饨店。
宫少不说话也不插嘴,一门心思擀面皮。姑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得快点儿擀好了面皮可以接手包馄饨。看这样子,指望洛寒和俞子修包馄饨,要等到花儿都谢了。
……
“洛寒,我和小许说过了,他说,只要你愿意,你这两天都不用回去了,就住爷爷这里。你晚上再给他打个电话,礼节要注意的。”姜迎春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爷爷,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