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黛真是个好孩子,因为知道自己无意中偷了王大老爷的银子,她心虚的厉害,生怕那银子上有个什么特殊记号,一不小心使自己暴露!最最要命的是,她并不知道这银子自己是怎么偷来的。客栈是不敢住了。黛黛垂头丧气的向城外走去,夕阳映衬着她的影子,又瘦又长。
方罗府虽远离边境,属于内城,但是还是一样有宵禁的。城门守卫已经在换岗,要关城门了。黛黛有些微的茫然,看着厚重的城门吱吖吖的合上了,才继续向城外走去。
为什么要出城呢?身体的自主行为罢。没办法宿在他人屋檐下。更不想被驱赶,或者,被收留。
夕阳的余韵渐渐谈去,天空中,无数的星星已悄然闪烁。黛黛在空寂的官道上一路前行,也不知走出了多远。她的左前方影影绰绰的现出了一片黑影,是一小片稀疏的树林。林中有点点的星火时明时灭,应该是有什么人没来的及进城,露宿野外,那点点亮光,必是他们点燃的篝火。
黛黛并没有走上前去。她一个孤身女孩,在这样的夜晚,没有人的地方才是最安全。黛黛其实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不觉得害怕,如行惯了夜路,如常常独身自处,如生来就适应黑暗一般,她甚至有些享受夜色中的清风拂面。
月亮不知何时已经升到了半空,这轮月又亮又圆。黛黛望着这轮月,只觉得月亮周围的光韵越来越大,似有白蒙蒙的光柱如探照灯一样将她聚拢在虚幻的光圈之中。她发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正在迅速的流失,体内似有一股气流左冲右突,牵扯着五脏六腑,跟着翻江倒海起来。她的脸色变做青白,冷汗滚滚而下……或许痛的太厉害,或许对痛感不敏锐,黛黛不觉得如何难受。因她走了些路,此刻刚好停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她捡了一块野草相对茂盛的地方,坐了下来。
随着月亮的升高,体内的气流愈发冲撞的厉害,已经开始沿着身躯向四肢扩展。力道也愈来愈大,纠结撕扯着,仿佛随时都会把黛黛的身体给扯散一样。虽然疼痛可以忍受,可是黛黛的心里越来越恐慌,她对这个身体有太多的未知的东西,而这个身体上发生的事,又是如此的诡异难测。她潜意识里排斥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的想法,对自己身体的无力感,却又让她心里万分恐慌。不是怕失去,而是怕消失。
不知这这样煎熬了多久。月升中天。
黛黛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她遵循着本能,完全无意识的,端正身体,双手结印,然后,五心朝天,沉吸轻吐。她的呼吸绵长,渐渐变弱,越来越慢。然而,她的周围逐渐凝成一片似雾气样轻薄的白色光点,随着时间的延长,光点越来越白,逐渐浓稠,最后有如实质。黛黛的脸色也由青白,渐渐变为苍白,最后变得盈白如瓷。那些浓稠的白色光点,开始围绕着黛黛极速的旋转,速度越快,光点越少,直转了一柱香的时间,那光点化作一粒白芒,没入黛黛眉心之中。霎时,黛黛脑中一凉,如三伏天忽然敷了冰块儿,初时被冰的猛然一疼,接下来便感觉无限舒爽。
清凉舒爽中,似看到一块似玉似骨,又非玉非骨,闪烁着柔润光泽的方形小牌,那方形小牌只是个虚影,若有若无的虚悬在她的眉心之处。
接着她似记起了一些事情。那是一处她从没到过的地方,没有光明,也没有黑暗,没有日月交替,没有风,也没有声音。似浑沌之地,似母亲的怀抱,有些温暖……她的意识被包裹其中。后来,她懂得了渴望,她开始吸收那浑沌之地的温暖之气……然后,黛黛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些古奥难懂的字句。这些字句陌生而古怪,黛黛却发现自己十分明白,她清楚的知道每段文字所代表的手势、动作以及作用。黛黛知道,这是讲述采纳天地灵气,锤炼自身体质基础法门的入门篇。就和刚刚记起的,意识中那吸收浑沌之地的温暖之气的做法是一样的。当这些接纳完毕,她的头脑再也不堪重负,终于,她的意识沉入了混沌之中。
青色的天光逐渐驱散了黑暗,远远的走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小小的身影走的很慢,边走边低头寻找着什么。逐渐走近了,是个身材干瘦的小少年。他衣衫褴褛,面目脏污,应该是个小乞丐。他发现了草地上的人,踌躇了一下,然后小跑着过来了。首先探了探那人的鼻间,松了一口气。轻轻推了那人几下,没反应。小乞丐想了一下,跑着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小小的身影捧着一个漏水的破碗跑了回来,里面只能装半碗的清水。小乞丐把碗伸向那人的唇边,给她润了润唇,然后把水沾一点到布上,轻轻的擦拭着她的额头。小乞丐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一见到这个人,他就生出一种说不出的亲近感。觉得仿佛找到了血脉至亲一般的,无限满足。
小乞丐守在那人的身边,直到日上三竿,他的肚子咕咕咕咕的叫个不停。官道上人来人往,进城的出城的,逐渐多了起来。幸好,他们这处草木比较深,一个身材矮小,另一个仆在地上。小乞丐压了压腹部,看看太阳的高度,又看了看城门的方向,最后,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自言自语道:“姐姐你一直不醒过来,我可是要去讨吃的了,晚了的话,可能今天就要饿肚皮了!而且,姐姐万一醒来,水米不沾恐怕也是不行的。我晚些在来看你吧。”小乞丐走出几步之后,又返回来扯了两把杂草,掩在那人身上。
那人自然就是黛黛。
黛黛身体本就有些虚弱,用某人的话说,就是曾受过重创。加之昨夜突然之间吸收了许多的月之精气,一时承受不住,也属自然。等到她醒来之时,便看见一个小乞丐正眼巴巴的望着她,神志间有些拍忧和焦急。
黛黛眨了眨眼睛,小乞丐立刻跳起来,脆声大叫:“姐姐,你可太会睡啦,我都守着你两天一夜啦!”
黛黛有些迷惑:不过是有些不舒服,没想到,竟然晕了这么久。她暗中用昨日所学试着调动呼吸,却发现一无所获,似一切只是一个梦。
小乞丐迅速的从旁边翻出一只破碗:“姐姐,你睡了这么久一定口渴了,喝一点水吧!”他看了看黛黛,忙又解释道:“这碗虽然破了点,可是一点儿也不脏的!我奶奶说过,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会生病的。你别看我脏,我是故意的,不然讨不到东西……”他说着这么难堪的事,声音里却无一丝阴霾。
黛黛温柔的笑了笑。她利落的站起身,揽过小乞丐脏黑的肩膀,说道:“姐姐不渴,走,我们先回家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