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时的,黛黛的头脑里会闪过一些模糊或清析的片断,无一例外的,总是出现那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尽管那些片断里的人,穿着打扮与现在的人截然不同,甚至她却没见过。她却从不觉得怪异,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她想:这也许就是她最重要的记忆吧。尽管她并不能想起什么来。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
在答应了杨修文会帮他务色一位好的武功师傅后,他终于答应了在找到武功师傅之前,先去书院读书。杨修文在书院里很快结识了许多朋友,在黛黛的引导下,渐渐快乐起来:他越来越像个孩子了。这很好,不是么?
黛黛披着一身素白的衣衫,坐在院中的桂树下。阵阵幽香迷漫:桂花开了。不知不觉,已经是八月了。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三个月了。除了第一个月圆之夜的那次疼痛,黛黛的身体一直都非常的正常。她几乎要以为那只是一次偶发事件。静静的望着高悬天空的那轮银月,她有些气血上浮。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她有种预感:今夜又有事情要发生。
也许,这次会多少解决一点儿她的困惑呢!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黛黛从来就不是一个畏难怕苦的人!匆匆的打发了杨修文去睡觉。黛黛为今夜做了她所想到的准备:她用桂花香汤仔细的沐浴;她换了一身洁净宽松的袍服;她让自己沐浴在月光之中;她回忆着上一次疼痛之极时所做的动作,不自觉的摆出五心朝天之势。她在等待着,等待着疼痛的降临。
月光的清辉弥漫在四周,天地间一片静谧。一丝青色的云风一样的飘荡在月亮的周围,衬得它更加明亮。
黛黛保持着五心向天的姿势,微合着双眼,表情恬淡,只是,她的脸上有一些细小的汗珠渗出。随着月亮的升高,黛黛的眉渐渐皱起,脸现痛苦之色。她手指如电,飞快的结出繁复的手印,那些曾经出现过的古奥难懂的字句,如放电影般的在脑海中不停的浮现,黛黛熟练的一个手势接着一个手势,飞快的随着法咒打出一个个法决。
她闭着双眼,天空的明月却纤毫毕现。此时,她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她仿佛脱和自身的身体,在至高处静静的俯视着正在做着各种奇怪动作的自己,此时,她明白了一个词:修炼。
是的,她正在修炼。
她看见自己正在吸收月亮中纯白色的灵气:那灵气越聚越多,汇成一条贯通天地的瀑布一般,它们在涌向她的天灵盖处。而她的眉心处,一方莹润的令牌正急速的转动,浅浅的虚影明灭闪烁,几番之后,归于平静。
黛黛只觉得脑中忽然“轰”的一痛,所有的感觉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只觉得天悬地转,如暴风雨中的小舟一般失去平衡。她咬着牙,努力支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一柱香的功夫,天是地转的感觉渐渐消失。她试着睁开眼睛,刚想动一动,“噗”的一声,毫无预兆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接着便觉得浑身一轻。
黛黛试着感觉周身的状况:发觉心神过处,似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通体舒畅。周身运转之后,觉得神清目明,似有无限喜悦,欲引吭高歌……
这一次,她由始至终都是清醒的。黛黛微微一笑,今晚她收获良多:她终于知道了月圆之夜身体的秘密,她懂得了修炼之法,她彻底明白了自己不是一个普通人!
尽管她还在疑惑:为什么她修炼之时会感觉难以承受,为什么她能够如此熟练的结印拈诀。但是,这样已经很好了!而且,那一口血的吐出,对她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坏事:那团污血,一直阻滞着经脉的运行,使她时时处于痛苦的危险之中。借由月之灵气的强力贯通,终于把它逼出了体外!不能不说,黛黛的咬牙坚持,起了巨大的作用:若不是如此,一旦晕过去了,自然无法调动灵气趋除污血。那么下一次,又将是疼痛的重复!
微风拂过,带来了阵阵的桂花香,伴着晨露的清新之气,当真使人沉醉。周身微凉的感触,黛黛这才发现衣衫已是湿的。她并不在意,眉开眼笑的起身去沐浴更衣。因为无意中发现附近竟然有许多地下温泉,黛黛便在这座小宅院的后宅用石头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蓄水池,深挖几米之后,果然得到了意料中的效果。
“啦啦啦,生活真是太美好!~~啦啦啦,我爱泡澡澡!~~”黛黛肆无忌惮的唱道。
太傅镇民居建筑并不密集,附近没有人家,杨修文住在前院,只在白天偶尔出现在后宅。因此,黛黛十分自在。
“嗤--嗤”,黛黛愣住了:她似乎听到了一声细小的嗤笑声。黛黛眯起眼睛,却竖起了耳朵。她装做没听到任何声音的样子,胡乱唱道:“天气好好,小猪洗澡……”又一声嗤笑声响起。黛黛听到了,声音来自她的身上:却不是她自己发出来的。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自己的身体。手,胳膊,胸,腰--一定不会在腿上,因为声音明显不是从水里传来的。最后,在视线很难达到的左侧锁骨处,她发现了异样:
一点艳红如血。初时以为是一颗稍大的胎记,却原来是一朵花。
要说她对身体不熟悉,黛黛可以确定:她的身上之前绝对没有这个东西!那朵花只有指甲大小,类似伞形,花瓣反卷,艳红如血。“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突兀的,黛黛脑中闪过这样一段话来。一丝伤感的情绪淡淡的传来,如丝如缕,连绵不绝。
“曼珠沙华么?”黛黛喃喃自语。一瞬间,脑中似乎又有无数片断闪过。这些片断如天边的闪电一般,又快又急,让黛黛无从捕捉。那朵殷红的花如精致的纹身一样,嵌在黛黛精致的锁骨上。没有任何声音传来。黛黛却能够感觉到她低婉的叹息和力量的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