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兰倚栏坐在萱姬旁边轻摇纨扇,荷风送香,但跟她身上的依兰香比,还是太小家碧玉了些。她遥望这一池碧波田叶漫不经心道:“太子要选妃了,常来潇湘馆的那些千金小姐们都在蠢蠢欲动,两卿五司朝廷大小官员们也都各怀鬼胎,看来,我要去找苏湮商量一下下个月要准备的事情了。”
“去吧!顺便查一下,南国已经派了公主前来,那陈国可有什么动静,除了公主,可还有什么人前来?”萱姬也轻摇纨扇,漫不经心般道。
“今天的那位女子,难道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南国公主,咱们大萧国姜王后的侄女--姜白依。”
“哦?”
“她的耳后根,有个很小的贵族刺青图腾,一只蜂鸟,蜂鸟极小,那刺青又小于蜂鸟几十倍,只有南国贵族宫中的匠人们才能将这工艺复杂的图腾刺的栩栩如生。”萱姬轻摇纨扇依旧淡淡的道。
“那我们得罪了一个上卿之子石言玉,却结交了一位南国公主,还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妃,这可倒也是个赚钱的买卖。”寻兰抿嘴一笑,纨扇轻掩。
萱姬则继续享受着远方的碧绿色,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珠鸢从这池莲叶上方俯冲而来,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她的肩头,她从它鹅黄的脚上取出锦帛,上面写着一行小字,“与苏湮接头,入宫教习舞蹈。”
萱姬漫不经心的抬头看向远方,也看似漫不经心的道“看来你跟我们的公子爷倒是心有灵犀啊!那与苏湮接洽的事,那就你负责了。”萱姬说着起了身,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并不打算跟寻兰一起走的意思。
寻兰冷冷白了她一眼,啐道:“倒是我筹划到了不该筹划的了一般,那公子爷的心思我倒是想猜?我猜的着吗?”
萱姬并不理她,兀自绕着荷塘走着,寻兰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嘴角还是抑不住的藏着一抹得意的笑意,这潇湘馆虽说由萱姬当家,但资深的老人们都知道,他们真正的老板,并非萱姬。而寻兰,与萱姬一样双十年华,所以当然算是个老人了。
公子爷很少在潇湘馆露过面,但萱姬和寻兰总是能够在合理的地方或方式与他联系到。比如楚宫之中香雪台,比如潇湘馆的芳萋阁,比如潇湘馆外的潇湘竹林,比如通过萱姬的珠鸢。
穿过荷塘,一丝酒香,是萱姬最新酿造的白露凝!萱姬还没有开封的酒,是没人敢去喝的,除了陶子游。难道子游回来了?萱姬莹白的面上又是气愤,又是埋怨,又是欢喜的表情错综复杂的交织着。
地窖里比较黑,尤其是现在夕阳已落,背对着阳光的地窖更显得黑暗。萱姬努力的睁大了眼睛,聚焦着眸子,果然是有人在偷酒喝,整个人都埋在了酒桶堆里,就露出两只靴尖,她走到他跟前踢了那人一脚冷冷道:“还没喝够吗?你再这样下去,信不信我把你跟这酒窖一起给埋了。”
“嗯~”他将酒壶往旁边移了移,努力睁开一只眼睛也聚焦这眸子看向萱姬,他凌乱的头发与衣衫,此刻更像是个来偷酒的乞丐。由于门外的白光实在刺眼,背对着光的萱姬在他眼前更是一团漆黑,他眼睛努力了很久才定睛是萱姬,醉笑道:“萱姬姐姐来了,你这新酿的酒可真不错。”
萱姬算是看清楚那醉醺醺的眉眼了,原来是公子翌。
虽然现在公子翌醉醺醺的,但这大萧国,能醉的那么好看的,也就只有公子翌了。剑眉星目,他的双眼皮很明显,眼睛大大的黑白分明,而且总是泛着奕奕的光芒,即使现在,在这黑乎乎的地窖中,他的眸子也灿若星辰般闪耀着;他的鼻梁很挺,脸部轮廓因着年龄的缘由还没彻底张开,但圆润的弧度却让他怎么看怎么都刚刚好;虽然身为皇家儿郎,但他的肤色并不算白皙,可能是因着常年行走江湖的原因,反而有着一种健康的灵动劲儿。
萱姬眉头一皱,心中却嘀咕了一句:“子游那家伙到底跑哪里去了啊!”不过随即上前把公子翌扶了起来,像姐姐训斥弟弟般嗔怒的拍打着他的衣衫,嘴中咕哝道:“才十五岁就学大人喝酒,你看你哪里还有一点我们大萧国小公子的模样。”
公子翌一个踉跄一只胳膊已将她搂在了怀里,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半瓶的白露凝,萱姬拿出轻罗帕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残酒,将他手中的白露凝也顺势夺了下来扔在一边,准备将他扶出地窖。
可他却一点也不想出去的样子,搂着萱姬的那条胳膊一把将她推了过去,别看他年纪小,力气可一点都不小,嘴里还念念着他的酒。萱姬生气的叉着腰,指着他的鼻子破口道:“再不给老娘滚出去,信不信老娘将这地窖跟你一块埋了”。
“埋呗,死了才好呢?”公子翌醉醺着咕囔道。
这不是他的风格,他才不是个轻易说死的少年,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是只有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快意江湖,少年不羁。于是萱姬干脆跟他一起坐在酒桶堆里,温柔着口气对他道:“谁惹的我们家小翌不高兴了呀?”
他却一下扑到萱姬的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哽咽道:“萱姬姐姐,我恋爱了。”
萱姬温柔的轻拍着他的背道:“恋爱是好事啊!哪家姑娘那么好的福气,竟然能入我们大萧国第一少年才俊公子翌的眼的呀?”
小翌仍旧一脸模糊的泪,哭咽道:“可那姑娘不喜欢我啊!”
“原来我们的小翌患上单相思了啊!不过没事,等姐姐认识那位女子了,姐姐会让她喜欢小翌的。”
“真的吗?”
“姐姐什么时候骗过小翌啊!”萱姬佯装生气放开他道:“小翌这样质疑姐姐的能耐,让姐姐好伤心啊!”
子翌好像突然就酒醒了一般,破涕为笑,然后又有些失落道:“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如果她真的一直不喜欢我,我也没必要再去纠缠她的,毕竟缘分这种事嘛,说不清楚的。”
萱姬对他这番不合年龄的话表示严重的质疑,到底什么女人,能让小翌一下子成长的那么快。
双手一用力,拉起已经半醒的他道:“现在可以跟姐姐出去了吧?看这里被你弄的乱糟糟的。”
萱姬踉踉跄跄的把他扶到床上,并给他盖好了被子,拍了拍手出去给他掩上了门。
初夏巳时的太阳已经开始灼热,晒的人睁不开眼睛,虢青玉已经死了第三天了,虢安子为了儿子的丧事一直没有上朝。
鬼神之说,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如果死的是个平民百姓,那么这件事可能就当是个谈资过去了,但偏偏死的是司马大人的儿子。萧帝不得不放了个的心思,天下其大,唯君为尊。帝王没有判生死的后生,那小小一个女鬼凭什么。于是便出现了昭告道士仙人的告示。
萱姬撑着一把紫罗伞,立在告示后面,嘴角牵了一抹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