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有些存在是天然对立的,比如光和暗,阳和阴,正和邪。他们的矛盾天然不可调和,本质决定立场。
此刻的情况极为诡异。年花花犹自在想这个诡异到底是如何产生的,襄子已经扑过来抢那已经挂到她脖子上的玉佩。
年花花不喜人近身,尤其是不熟的人,襄子扑过来的时候,她本能避开,是以暂时没有发现挡在他前面的诸葛景锋发生了何等变化。
诸葛景锋突然觉得体内生出磅礴的气来。其实也不完全是气,只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仿佛有一种被束缚很久的东西将要喷薄而出,完全不受控制,这种感觉,平生未有。因为无法确定和掌控这种变化,诸葛景锋俊朗的面貌显得有些扭曲。三只小狐狸尖叫连连,抱作一团,基本连反抗的意志都没有了。
襄子见自家少爷这样,急得都要哭了,几次抢不到玉佩,大叫道:“快把玉佩给我,你要害死少爷不成?”
年花花也觉出不对了,连忙把玉佩扔给襄子,襄子又急忙把玉佩挂到诸葛景锋脖子上,可是显然他心中的法宝此刻完全失去了作用,诸葛景锋脸色青紫交加,全身不由自主地聚气凝劲,襄子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无形力量弹出去,眼见着就要横飞几米出去,年花花连忙拉了一把,身子一旋,渐渐散去力道。
年花花大惊,这是什么状态?诸葛景锋不是修道人,他的武功她也见识过,绝对没有到这种像是修炼了几十年内力雄厚的绝世高手的地步。还有那三只狐妖,听说过妖怪怕道士,但怕普通人?可能吗?
她看了眼桑阳,桑阳不言不语,只静静看着,显然是知情的。年花花让襄子站远一点,自己走到前面看了看诸葛景锋,此时也顾不上那三只傻狐狸了,干脆一挥手让它们变回人形,只让他们日后多行善事,不要为恶,赶紧放它们走。
诸葛景锋在极力克制,其实他觉得更多的是一种诧异失措,一种不适应,并不是危险。他隐约觉得只要撑过去体内就会归于平静。这个过程不需要人帮助,准确来说,该是打扰。
桑阳开口,“华年,你修道多年,可知道三界之中有一种人最为可贵。”
“什么人?”年花花觉得还是不要叫诸葛景锋得好。
“一种极至的人,纯粹的人。”
“何解?”
“比如,生辰八字皆为阴,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地,再触发什么特殊的事件,五行八卦算过来,还是阴。反之,亦然。”
年花花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书生。书生是极阴之人,连死的时候都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地。桑阳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反之亦然?难道是说……年花花想起小时候半仙师父还在的时候,曾经说了一些传说中神仙佛魔的事情,其中曾经讲过,世上有一种至阳之人,天生该入佛门,修佛道,飞升入佛,这是千万世修来的福分,可是不是每个有福分的人都消受得起。当时她还好奇问师父既然是福,为何受不起。半仙师父就告诉她,这种人从一出生起,精元血肉就受到三界觊觎,至刚则断,至阳则衰,若是活不成,谈什么飞升成佛?
那时的年花花还未修到今日这地步,许多事情也都不了解,许多道理参悟不了,所以她笑话师父,说这世间多的是刚柔并济,阴阳相存的人物,至阴至阳都是违背天理的,不可能久存于世。还给他讲了讲矛盾转化量变质变的原理。当时半仙也不多讲,只一笑,这话没再提过。
现今桑阳这样暗示,年花花便试着感应诸葛景锋的气息,刚接触到一点,她便觉得浑身不舒服,自己身上的气都跟着乱窜,于是站远了些,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明。
那边襄子看到情况不对,撒丫子跑了。他想起小时候自第一天跟着少爷起就被老太爷和老爷叮嘱了无数次,一定不能让少爷把脖子上的玉佩摘下来。少爷小时候顽皮,对这些从不在意,几次都要摘下来,都被他险险阻止。当时他觉得奇怪,他想要是老太爷跟老爷明明白白对少爷讲这个东西不能摘下来,少爷肯定不会做的,可是老太爷和老爷都没开这个口,也不让他说。后来少爷长大了,带习惯了的东西也就不摘了,没想到今天来这么一出,他直觉要坏事,果然少爷就不对劲了。这时候找谁也没用,只能找老太爷去。
襄子算是机灵的,还知道去找老太爷。老太爷一听说这事,没有马上反应,却是看着远方出了会儿神,襄子也不敢催,就巴巴看着,终于听到老太爷一声叹,说了句:“白费心机。”然后道:“去,多叫几个人,如果少爷晕倒了,就抬回去。那个华居士,我要会一会。”
襄子领命走了,带了几个人直奔西院。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少爷却恢复正常了。襄子激动得差点没扑上去喊爹,想起老太爷的话,便对年花花说了。
年花花还未说话,似乎有些怪异亢奋的诸葛景锋道:“爷爷找她做什么?”
襄子左右看了看,道:“小的不知。”
诸葛景锋拿眼睛瞪他,他便吓得说:“怕是玉佩的事。想到老太爷那句白费心机,总觉得这事儿没完。”
年花花道:“我随你去。”
走过诸葛景锋身边时,她听到诸葛景锋小声嘀咕说着什么这世界才没有妖怪,一定是眼花了云云。
年花花懒得理他,人是坚定的无妖论者,她要是跟他辩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临走前,想起诸葛景锋刚才在自以为她面临“危险”时所做的举动,觉得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可恶,于是顿了一下,道:“方才谢谢你。”
诸葛景锋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
见了老太爷,老太爷也和颜悦色,简单问了下刚才的情况,问题都是年花花能答出来的,语气也很好,没有为难人。
说了一会儿,诸葛老太爷渐渐话入正题,“华姑娘是哪里人?”
“青州。”
“家中都有什么人?”
“四海为家。”
“修道很有意思吧?诸葛家也常常请些道人,也常说起些趣事,叫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羡慕。”
“老太爷过谦,修道有趣的都是给人看的,实则艰辛,或则几年几十年难有大成,消耗青春,不若做个平常人,像老太爷这般,广结天下之缘,坐收天下之财,岂不快哉?”
“哈哈哈!”数个老太爷豪爽大笑,“小丫头说话我爱听,说实话,那些艰难处,老夫也是懂得的。世间都羡慕修道风光,可韶光易逝,青春难续,又有几人真能长生不老,飞升做神仙?尤其是姑娘家,修道本就枯燥,还要浪费大好年华……”诸葛老太爷早能做生意,跟人打了一辈子交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没应付过?对付年花花这种小菜鸟简直太轻松,正事不说,杂七杂八拉一堆,就看这姑娘什么品性。
年花花笑容恬淡,不迎合,也不疏远。她是不懂老太爷怎么这么有闲心跟她聊天,但她知道谨慎点总没有错的,所以几次听出来老太爷有下套的嫌疑便不去接,典型的油盐不进。
来来回回几招过后,诸葛老太爷切入正题,“丫头觉得诸葛家少夫人这个名头好不好?”
年花花一愣,没反应过来。
“明媒正娶,一切礼数到位,绝不会亏待了你。”老太爷直接挑明,脸上笑眯眯的。
年花花眨了眨眼,这是神马事件?
(2010.12.30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