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他迫切的希望见到那个人,但又害怕自己渴望见到的人变成刚才所看见的那副模样,日精灵一族第一勇士库加,日精灵王廷护卫长库加,英勇无比的库加,骄傲无比的库加,曾经是多少日精灵少女心中偶像,梦中情人的库加,竟然变成了那个样子?
这个发现所造成的震惊并没有冲昏碧的头脑,虽然心情无比焦虑无比急迫,但他仍然忍耐着,一直等到精灵们的队伍远去,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运转灵力,朝着精灵的驻地疾奔而去,心中有无数个疑问,迫切的需要向那个人寻求答案。
回到驻地的精灵们,抵不过三天以来积累的困倦和疲惫,在相互告别之后,便纷纷回到各自的小屋休息,碧在确定了那个人所住小屋的确切位置之后,便一直在暗处等待着,等待着别的精灵陷入梦乡,他不想和那个人的会面受到任何打扰。
过了许久,终于等到驻地最后一盏灯火熄灭,碧用灵力探测了一下,在确定所有族人都陷入了沉睡之后,他绕过昏昏欲睡的守卫,走到那个人的门口。
他望着紧闭的房门,内心还有些许的挣扎和犹豫,还有些许的恐惧和茫然,当他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准备推开房门时,门里却传来了那人熟悉的润朗声音,“进来吧,门没关。”
碧有些吃惊,但随即涌上心头的是除了惊喜之外更多更复杂的情感,这种情感,就像是在他心里撒了一把盐,揉搓着他的心脏把那最后一滴水分都要挤出来似的疼,他是库加,真的是库加,毕竟是库加,那个看着他出生伴着他成长对待他像兄弟一样亲密的朋友,那个保护他远离危险帮助他面对困难教导他剑术像老师一样的朋友,即使时隔多年未见,他也能轻易的认出自己,就像自己能轻易地认出他来一样。
奇怪的是,在确定了他的身份之后,碧的心情反而不像之前那样惶惑急切,反而变得平静下来,平静的推开门,平静的进入,平静的面对他脸上那道骇人的疤痕,一切的疑虑都消失了,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他依然是库加,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情。
眼前的精灵还是穿着刚才那身礼服,面对着他卓然而立,就像从回来时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等着他来访一样,那道像魔虫一样蜿蜒攀爬在那张原本清俊脸上的恐怖疤痕,牵扯扭曲的皮肤毁了他整个右脸,还有眼睛,但却丝毫不能减损他本身的英伟气度,碧捞开斗篷露出了自己的脸,怔怔地看着眼前那张残缺的脸上熟悉的笑容,很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殿下。”库加丝毫不介意他的****的注视,微微颌首,用左手抚胸行了个礼,轻声唤道。
碧这才注意到,他的整个右边肩膀以下并没有手臂,失去了肉体支撑的袖管无力的垂搭在身旁。
碧抓起库加空荡荡的的袖子,痛心的问道:“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在森林里当我感应到有灵力反应时,就知道是您了,我知道您会来找我。”库加答非所问,他微微一侧身,让自己的袖子从碧的手上自然的滑落,避开了碧的身体,他也有他的骄傲,即使身体残缺也不想要看到别人的怜悯,尤其是碧,这个他一直保护,一直疼爱的殿下的怜悯。
碧注意到了他这个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心中一痛,更加急切的追问道:“普通的兵器不会造成这样严重的伤痕,伤你的是耀日神剑?”
库加点点头,皱了皱眉,眼中闪现沉重的痛悔之色:“三年前,尽管陛下刻意隐瞒但还是被帕米尔找到了开启密室的办法,拿到了耀日神剑,我们……阻止不了他。”
“那我父王母后……”碧被这突来的不利消息打击得显然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稳重,只说了一半便不敢再问下去,怕听到的是噩耗。
“只要您一天没有找到黯月神弓,陛下他们都是安全的,帕米尔不会舍得杀他们,他还要用陛下他们的安危来威胁您交换黯月神弓。”库加满眼仇恨的说道,丝毫不掩饰言语中对帕米尔的蔑视。
碧定了定神,镇静了下来,捏紧了拳头下定决心般的说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回迪努斯去。”
“您觉得您回去就能救出他们吗?您已经忘记王后陛下跟您说的话吗?您已经忘记了大长老临死之前对您的嘱咐吗?”库加并没有急着驳斥他的话,只是连连反问道。
“我没忘,可是,我总要做点什么!难道就只能一直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碧不甘心一直像个懦夫一样躲在别人背后,一直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为自己而死,却什么也不能做,他悲哀的将捏紧的拳头狠狠砸在桌上。
“从日冕城堡陷落的那一刻起,您就应该有这种觉悟,您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活,您的生命背负着所有族人的希望,”库加并没有因为碧的暴怒而诚惶诚恐,反而一脸坦然地看着他,语调缓慢而充满沉重的忧伤,“生命之神赋予每一个人生来既有的使命,您的使命就是按照陛下的预言所说,去寻找那失落的神器黯月神弓,让他在您的手中发挥最强的力量,以此来拯救您的族人。”
“可是我已经找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整个起亚大陆都已经快被我翻遍了,没有标志,没有提示,没有确切位置,让我到哪里去找?那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我们所有的希望难道都要寄托在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传说身上吗?”这个虚幻的使命,这个似乎永远也达不到的使命,还要让整个族人为此受苦多少年?碧难以抑制那对宿命的怀疑带来的深重痛苦,却又无法改变族人对此的深信不疑,只能无力的嘶吼道。
“殿下!您在侮辱您的母亲吗?您在侮辱我们日精灵一族有史以来法力最强的先知吗?”库加有些愤怒的质问道,即使在如此愤怒的情绪下,他的语调仍旧是冷静而自持,保持着作为一个臣子的本分。
“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这一切说不定只是他们为了骗我离开而讲的谎话?!”这么久以来一直深藏在内心深处的疑虑终于借着愤怒的情绪宣泄出口,碧自暴自弃的怒视着库加的眼睛悲哀的反问道。
迎来的却是库加盛怒之下全力的一拳,碧硬生生的承受了这一拳,却还是被这余下的气劲冲击得跌坐在地上。
库加冷漠的看着跌坐在地的碧,就像看待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好半天才冷冷的开口说道:“您觉得您的命有那么宝贵,值得以仁政治理了日冕城堡五百年的陛下把以全部的日精灵族人拖入地狱的深渊为代价去换取吗?您觉得您那为了一个普通的族人免受苦难都愿意牺牲自己生命的父王母后会为了区区一个王子把子民的生命看做蝼蚁吗?您觉得他们的所作所为是您所想的那般不堪那般卑微吗?您觉得所有那些为了您至今还被囚禁在日冕城地牢里的长老们都是傻瓜吗?还是所有那些为了您牺牲的族人都是傻瓜?”
他气急反笑,“为了保全你一个人的生命?你怎么能?你怎么敢这样想!你这不仅仅是侮辱了你自己,侮辱了你的父母,也是侮辱了那些为你死去的族人的亡魂,侮辱了整个以尊严骄傲立世的日精灵族!”
这些夹带着愤怒毫不留情的刺耳话语,就像钢针,针针刺入碧的心里,让他的心又痛又悔,满是羞惭,是啊,骄傲的族人,为了尊严和自由甚至可以牺牲生命的族人,我竟然亲手在破坏我的族人千万年来用鲜血建立的骄傲!亵渎他们用生命维护的尊严!自己真的是被仇恨和愚昧蒙了心神!
“对不起。”碧此刻悔恨交加,却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自己刚才的失言,恨不得让库加立马再给自己几拳,暴揍自己一顿,让自己清醒一些。
库加冷静下来,叹了口气,向着碧伏跪下来:“殿下,是我冒犯了。”
碧连忙扶住他,抱着他残缺的身体,痛悔的说道:“库加,你不要这样,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兄长,我的老师,我做错了事,你骂醒我是应该的。”
库加用仅剩的左手拍了拍碧的肩膀,鼓励的说道:“黯月神弓不是传说,他和耀日神剑一样都是传说中精灵王伊密斯·诺顿佩戴的兵器,既然耀日神剑都存在,我相信黯月神弓也一定存在,也许只是还没有到他出世的时机,也许您还没有遇到预言中的领路人,您一定不能放弃。”
“恩。我不会放弃的。”碧痛苦的咬了咬牙,坚定地承诺道。
库加看着他那青涩的眉眼,心中有些叹息,王后陛下预言说只有您才能找到黯月神弓,只有您才能结束这场战争,只有您才能带给我们精灵族永恒的和平,希望您不要让我们失望啊,殿下。
游小弋一觉醒来,就急着去碧的房间看了看,房间里还是没有人回来过的样子,已经三天了,碧就这样失去了踪影,一点消息一个口信也没带回来,不免让她觉得有些担心。
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维拉和另一个身材丰满的女精灵走了过来,便主动迎上去问道:“维拉姐姐,你看到老师了吗?”
“不会吧?他不在吗?”答话的却是另一个女精灵,她一边说一边还朝房间内探头探脑,她长着一头天蓝色的长发,圆圆的脸粉嫩嫩的像极了水蜜桃,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不如维拉漂亮,却另有一种可爱娇憨的风情。
“小弋,这是我的姐妹尼维亚。”维拉连忙拉住她和游小弋解释道,一边有些不安的问道,“斋戒日的时候我们并没有看见他,所以今天过来看看,他不在吗?”
游小弋有些吃惊,那天明明看到碧去参加斋戒日仪式了的,而且自己还一路跟着他到了祭台那里,怎么那么大一个大活人就没人看见呢?不会丢了吧?
心想自己跟踪的事又不好明说,只好掩饰道:“我看到他那天出门了,应该是去参加斋戒日仪式去了,会不会是人太多没看到?”
“才不会!如果他来了,维拉不可能没看到。”尼维亚快人快语,一口否决了游小弋的猜测。
“啊?那怎么办?老师他已经有三天没回来了。”这下游小弋也有些慌了,不过转念一想,按照碧的性格,估计是不想和族人见面而一直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吧?想到这里她不禁稳了稳心神,朝维拉和尼维亚说道:“我们先四处找找看吧?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想老师一定是去参加斋戒日了,只不过可能离得远,你们没注意到而已。”
“恩。”维拉忧心忡忡的和尼维亚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你们等等我。”游小弋说完便转身回房,对着床上的洛伊低声叮嘱道:“我现在出门一下,一会就回来,你就好好的待在房间里,不准去偷吃的!”
“你就担心你自己吧。”洛伊慵懒的翻了一个身,满不在乎的继续酣睡,自从游小弋开始修炼妖力以来,他已经渐渐能从她身上得到足够的补给,没有魔核而不能自主修炼妖力的情况已经大大的得到改善,不用再对她寸步不离了。
游小弋仍旧不放心,再三嘱咐了几遍,并用暴力狠狠地逼得他做了保证之后才出门。
三人就这样沿着城堡到精灵驻地的路线一路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