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无三日晴,清晨落起了春雨,微明的天空中慢慢垂下了一条条雨丝,层层的雨云遮住了东升的太阳。不一会儿,远近的亭台殿阁都被迷蒙的雨雾笼罩了。
一整天绾卿坐在窗前看着绵延不绝的如毛细雨,神思恍惚,宫里庶务命人着贤妃打点。
雁翎心疼地取来一件素色薄棉麻长褂为她披上。
绾卿勉强打起精神,坤宁宫的人还指着她这个皇后过日子,她的荣辱决定着她们的命运,她已经是萧毅的皇后,萧毅是她的丈夫,她的天,这也是不挣的事实。
翌日,绾卿得空闲也不乘撵,步行去寒郦宫看望贞淑大公主。
一来着实惦记这个孩子,二来坤宁宫中皆是先皇**中旧人,安抚一下人心。
对这个早早失去母爱,同自己一样命运的甚至不如自己可怜的孩子,绾卿从心里疼惜,深宫之中人情冷淡,世态炎凉,年仅6岁孤身一人,有父亲等于没有,皇帝萧毅不会在意一个已故生前也不是很得宠的皇后所生的女儿,贞淑公主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看见绾卿格外的亲昵。
绾卿注意到公主的乳母是一个三十左右岁的沉稳容姓宫女,她穿着虽然平常,奴才身份,但通体简洁、大方,得体,气度不俗,绾卿也就略放了一点心,叮嘱几句就回宫了。
回宫的路上,绾卿心想孝嘉皇后身后为女儿想必煞费苦心,走的有多么的牵挂和不舍。
绾卿一脚刚迈进坤宁宫大门,冯姑姑看见就急迎上来,环顾左右无人,紧张地小声地说:“皇后娘娘,奴才适才去御膳房路过御花园看夏总管在一假山石后与人说话,那人好像是太医院的胡太医,神态很诡秘,他们没看见奴才,我就悄悄地躲到石头后,竖耳细听”。
夏总管说:“这事能拿得准吗”。
胡太医说:“十有八九是了”。
夏总管说:“这德妃虽得宠,这几年肚子里却总没有动静,为这事没少着急,只不知道是男是女”,奴才没听完,就急的什么似的回来告诉娘娘。
绾卿的心猛地一沉,秋风未起,扇先折,萧毅那日走后三天没再来坤宁宫,自古君心难测,如果此时挽不住君王的心,恐将来要想翻身难上加难,得不到萧毅的爱,她将在**难以立足,甚至面临着冷宫、被废、赐死,累及父兄。
**中争宠德妃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而此时德妃天平上的筹码又加重了一些,天平明显倾斜于德妃一方。
绾卿坐在东暖阁的炕上一杯杯地喝着珠兰花茶,苦思没有良策,眼看着满满的一壶茶水见了底,抬头看到雁翎放在窗台上的没有绣完的一副苏绣,白底缎子面,上面绣着很鲜亮的一对鸳鸯,活灵活现,绾卿为平复一下纷乱的思绪,伸手取过来拿起上面别着的细小的银针绣了起来。
青枚奉命给祥贵妃送东西回来,进门来看绾卿在做活,忙说:“娘娘,这种粗话让奴婢们干吧,娘娘细皮嫩肉的做不惯的”。
绾卿手没有停下来,说:“很久没有拿针线了,都生疏了”。
青枚也坐到炕上,看着绾卿绣,一下想起来说:“听说这宫里头石女御手最巧,绣的鸟儿羽毛一根根和真的一样,她还做宫女时碰巧有一回柳贵太妃看到她绣的东西,很是赞赏,合该她好运,先皇后听到,就奏请皇上封为女御”。
绾卿听着心念一动,先孝嘉皇后看来为人也很机警。
突然眼睛一亮,想起一件事来,曾有石女御宫中的侍女月牙儿偷偷跑来密报说:“胡太医与石女御不清白”,让绾卿给了点好处打发走了。
绾卿不想管此等闲事,事不关己,又颇同情这些低等的宫妃,她们的境遇也很苦。
想到此,心生一计,对青枚说:“去告诉小德子速去请胡太医,就说本宫头痛病犯了,胡太医上回开的药很管用,命他再来给本宫瞧瞧”青枚也不解其意,看小姐好好的,这葫芦里不知道卖的什么药,也不敢问,就答应一声去找小德子了”。
胡太医到时,绾卿斜倚在卧榻上,没有撂下竹帘,胡太医把了把脉,脉象平稳,没有什么异动,心中正自诧异,耳边清晰地听到皇后一字一句地说:“胡太医医术高明,但本宫知道皇家御医这个行当,也有苦衷,如果平常人家有个一差二错还好办,但皇室妃嫔身份尊贵,如果有个谎报罪名也不轻,所以凡事还是仔细稳妥不可妄下定论,你们这些做太医常年在宫中行走,谨慎点是对的,以免杀身之祸,罪及九族”,胡太医一时没明白皇后的意思,丈二和尚有点摸不着头脑,只怔怔地听着。
突然绾卿话锋一转:“德妃娘娘身体好些了吧,没什么大碍吧,听说太医适才为其诊脉,可要小心啊”,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胡太医一眼。
没等胡太医说话,绾卿又接着说:“本宫听说,胡太医对石女御的照料很周全,石女御身子骨弱,有胡太医这样医术精湛,凡事谨慎的人照拂,是她的福分”。
绾卿此话一出口,胡太医这回听明白了,顿时脸就绿了,汗珠顺着脸趟了下来,在此时提起这件事,绾卿只是想起到威慑作用,不想就此事纠缠。
响鼓不用重锤,绾卿看目的达到,也就缓和了下来,“太医辛苦了,小德子好好款待一下太医”。
胡太医神情狼狈地随着小德子走了,都忘了此行来的目的,给皇后娘娘处方,拿药。
胡太医走后,绾卿心里也七上八下,不知道此种做法管不管用,但也没有更好的主意,拖延些时日,在做他图。
不多时候,就有小德子来报说总管夏公公求见,绾卿嘴角隐隐的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夏公公带着与以往一样的谦卑弓着身子来到绿雪宫东暖阁,行礼毕,起身恭立一旁。
脸上带着神秘和讨好的笑容,尖细声音说:“老奴有一事要向娘娘禀报,才伺候完万岁爷,就急急地赶来了”。
绾卿若无其事地说:“夏公公有事不妨直说”。
夏公公又压低了声音凑近几步小心地说:“才太医院的胡太医同奴才说,观德妃娘娘脉象好像是喜脉,由于不很确定,也就没敢声张”。
绾卿从容地说:“如果真是这样,倒是宫中一件天大的喜事,皇上子嗣稀薄,多几个孩宫里也热闹些”。
夏公公急忙又说:“才胡太医说,月份太短,只是看着有一点点像,细看又不像,也难保准,还得再观察些时日才能断定”。
绾卿认真地看着他,关切地问:“多久才能确定”。
夏公公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奴才同胡太医讲,给德妃娘娘抓点滋补身子的药,两个月也许能给皇后娘娘一个准信”,说着观察着绾卿的表情。
“那其他的太医两月内,是否能诊治清楚”。
夏公公神情有些暗昧地说:“胡太医不能确定的事,奴才保证其他的人是不会弄清楚的”说着又用眼睛漂着绾卿的脸。
绾卿泰然自如,波澜不惊地道:“夏公公办事本宫放心,好好照顾德妃娘娘,不管是与不是,你们都要尽心才好”。
看绾卿满意,夏公公才松了一口气,后中绾卿虽不很得宠,但身为皇后,六宫之主,总管内廷之事,要想提拔个把奴才,还是说了算的,夏公公精乖之人焉能不懂其中厉害,奉承好皇后,以求自保。
绾卿很满意此事解决得很顺利,如果胡太医做些手脚,相信别人是看不出来的,早产的妃嫔也不少,延后两月在奏明皇上、太后,如此甚好。
夏公公走后,绾卿又安排小德子去打探皇上这两天的行踪。
不久,小德子回来说:“皇上这两天白天在御书房,晚上也没去别的娘娘宫中”。绾卿这才放了心,在心里计议了一下。
掌灯时分,绾卿在西暖阁的红木雕灵芝卷草纹福庆有余翘头案前看书。
绿雪殿的宫女、太监此时都各忙各的,不在跟前,因此显得有些空旷,分外寂静,绾卿喜欢这种清净、闲适。
正看的聚精会神,猛然感觉有轻微的风声,顺着风声望去,一个小纸团落在绾卿脚边,绾卿迅疾一口吹灭琉璃罩里的烛火,闪身出了门。
明月当空,把院内照的雪亮,树影婆娑,连个人影都没有。
绾卿返回室内,从新点亮宫灯,从地上拾起小纸团,打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几个小字写着:“当心身边人”。
绾卿看完放在烛火上点燃,仔细琢磨纸条上的字,身边的人,所指的是谁哪?是什么人暗中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