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德走后,郭荣国望着那被重重摔上的会议室大门,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苦笑着说:“刘副市长怕是要记我的仇了。他一贯春风得意,心想事成,这一次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也难怪他生气了。”
周如海说:“刘副市长心胸开阔,绝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的。当务之急,我们还是精力放在眼前的案子上吧。”
郭荣国说:“对对对.,只要能抓获那帮匪徒,别的事又何足挂齿呢?”
周如海喝了一口水说:“我想起来,郭兄曾经提到的那位老太太,她可曾透露出点什么吗?”
陈宇峰一直冷眼旁观,他以为像郭荣国这样的大官,手里握着实权,谁都不会对他疾与颜色,想不到他也有忍辱负重的时候。可见人都是有局限的。身份、地位、思想、情操,我们被外在与内在的条条框框所限制,我们都困顿在个人的局限里,须臾挣脱不得。威风是一面,卑微是一面,显贵是一面,受罪是一面。这一个又一个的面,构成了人生的正反面。谁都是一边受伤一边坚强,这是没法子的事。
听他们话锋一转,提到了母亲,陈宇峰顿时又来了精神,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收起了下颏,目光炯炯,神情专注。而这一切都没能逃过周如海的法眼。
郭荣国说:“老太太仍不配合,不管如何诱导,一天下来,一句话也不说。我们又不能采取更强硬的手段,再怎么说她又不是犯人,反之是个受害人,更何况她年老体弱,也禁不起太多的折腾。”
周如海又问:“那老太太是被关在这栋大楼里吗?”
“怎么说是关呢?我们是在保护她!”郭荣国矫正周如海的用词,说,“那个变形人既然费尽心思,不遗余力地要接近老太太,说明这个老太太对他至关重要。将老太太安排在警局总部,固然十分安全,但毕竟不太明智,任谁都能想到。那变形人只要稍作变化,就能浑水摸鱼,将老太太掳走。”
陈宇峰又有了一个新名字:变形人。这名字倒是恰如其分,不算离谱。陈宇峰正自想着,郭荣国的目光无意中从他的身旁扫过。陈宇峰心口一跳,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向椅背靠去。仿佛郭荣国的话是冲他说的,是对他的警告。陈宇峰再一次感到了紧张。
“郭兄心思慎密,做事谨慎,小弟佩服之极。”
周如海已经喝完了杯中的纯净水,不等郭荣国吩咐,陈中烈已乖巧地又为周如海满上了一杯。周如海说:
“既然老太太不在这里,想必郭兄是把她安置在一个更为安全的地方吧。”
“正是。”郭荣国狡黠地说,“在城西通往郊外的地方,靠近鸡尾山附近,有我们的一个训练场。那个训练场极为隐蔽,只供内部人员使用,外人多半不得而知。老太太在那里,除非我们队伍出现内鬼,否则谁也别想找到。”
周如海说:“我们一直在谈这个老太太,这个老太太应该也有个称谓才对。说不定我还能帮上点忙,查出点什么来呢。当然我不是怀疑郭兄的办事能力,只是我是生意场上的人,认识的三教九流和野路子不少,兴许能查漏补遗也说不定。”
“周兄谦虚了。”郭荣国说,“这老太太叫王桂芬,身世清白,社会关系简单,周兄多半也查不出什么来的。”
“王桂芬……”周如海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王桂芬?”周如海仿佛在思索这个名字是否别有深意。“王桂芬!”周如海的眼睛开始发光。
“周兄听说过王桂芬?”郭荣国疑惑地说。
“哦,不不!”周如海恢复了常态,笑着说,“我只是对这个王桂芬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她何德何能,居然成了整个案件的关键所在。郭兄能不能勉为其难,带我一睹这王桂芬的真容呢?”
“当然可以!”郭荣国应承道,“周兄随时去,我随时奉陪。不过周兄别报太大的希望,以为她是个不同凡响的老太太,见过她后你会觉得,再也没有比她更普通的老太太了。”
陈宇峰差一点就坐不住了。怪不得自己找不到母亲,原来母亲根本就不在这里。现在好了,郭荣国同意带他们探望王桂芬。一想到不久之后,就能再次见到母亲,陈宇峰捧着水杯的手经不住颤抖,满杯的水晃荡着泼洒到了桌面上。
陈中烈这时看了陈宇峰一眼,心想肯定是陈宇峰听到这些秘密一时难以消化,心情难免激动了些。
陈宇峰察觉到陈中烈的注视,陈中烈并不打算隐藏,这提醒了陈宇峰克制,他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露出马脚。陈宇峰补救似的冲陈中烈微微一笑,努力地让自己显得更加镇定。陈中烈回报了他一个友好的微笑,示意他不用激动和紧张。
郭荣国和周如海当下拍板,说走就走。四人出了会议室,下了电梯,郭荣国和陈中烈上了警车,周如海带着陈宇峰上了轿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出了警局大门。有警车开道,一路通行无阻。不多时两辆车就出了城,上了国道。
一路上陈宇峰的心都在砰砰地跳个不停。周如海没有再与他说话。周如海像是在思索什么,他的眉头一直锁成一个深深的结,仿佛坠入了一团迷雾,找不到也拿不准哪里才是正确的方向。周如海几乎是机械性地开着车,随着前边的警车滑行。
出城后遇到第一个岔路口,国道向前无限铺展,从国道边岔出的一条土石路则向广袤的田地无限延伸。
在这个路口,前边的警车突然停了下来。周如海也随之熄火。
陈宇峰焦急地等待着那辆警车再次发动,然而几分钟后,车上的两人却都下来了。
郭荣国带着陈中烈走近了他们。周如海放下了车窗,郭荣国凑近窗口说:
“现在出现了新的情况,我们不去训练场了。”
郭荣国一指那条土石路,说:“我们去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