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荣国打了个哈哈,故意一派轻松地说:“周兄过虑了,就算他是个厉害人物,难道他当真有天大的本事,能掀起滔天巨浪不成?他既然在二十年前被我们干掉过一次,二十年后我们为什么不能再干掉他一次?周兄没必要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周如海苦笑了一下,说道:“郭兄实在太不了解那个人了。如果说我这辈子佩服过谁,这个人一定是他。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不是人,他实在太聪明、太能干、太偏执、太狠也太绝。他就像一个万花筒,每转动一个角度,就会呈现出一副全新的面貌来,让人永远也猜不准、摸不透、拿捏不住。”
周如海的表情让郭荣国感到陌生。郭荣国噤了声,等周如海稍稍平静了一些,才又说:“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你以前在他手下做事,他是个天才科学家,后来在一次重要的实验过程中,实验室失火,大家都以为他丧身火海了,殊不知过了七八年,他又出现在这座城市,要寻你报仇……”
“他总认为是我制造了那场事故,因为我一直反对他的实验,其实他错了。”周如海神思恍惚,喃喃自语,仿佛走入了时空隧道,不经意间陷入了对痛苦往事的回忆和梳理,“他认为他的实验一旦成功,必将推动人类社会迈入一个崭新的历史阶段,而我却持相反的态度。我们立场不同,理解互异,但我万万没有害他之心,那场火灾千真万确是个意外。如果他因此而恨我,仅仅是想找我报仇,也就罢了,可惜不是,他不仅恨我一个人,他对这世上所有人都充满了敌意,他要报复的也不仅仅是我,而是整个世界!”
周如海稍作停顿,郭荣国插话道:“所以,在二十年前,他在消失了七八年后,重返故里时居然制造出那么多炸药!”
周如海继续说道:“当我得到这个消息时,反应出去却无人相信,只有你信了我的话。多亏你挺身而出,才避免了更大悲剧的发生。”
郭荣国说:“哪里,哪里,我也只不过是履行了一个警察应尽的义务而已。我记得当我找到他的藏身之所时,他还在制造炸药,我鸣枪示警,让他立即投降,他却转身跑进了一个仓库,准备反击。我当时不知道那仓库里都是氮肥,一时失察开了枪,引发了那场大爆炸。我还以为他死了,想不到……想不到……他当真没有死么?……”
周如海说:“他岂止没死,而且比从前更加危险万倍。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招募了一大帮亡命之徒。也不知他发明了什么装备,那一身装备让他彻底地脱胎换骨,化身厉鬼,你是没看见,现在的他只需伸出一根指头,便能将一个大活人活活烤死!”说时,周如海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藏在西装下的伤口痛彻心扉。
郭荣国不知道周如海受了伤,只觉得周如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阴沉。郭荣国的脸色也开始变得阴沉起来。他突然联想到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那些零零散散的片段逐渐地拼凑起来,谜底浮出水面,真相昭然如揭。
郭荣国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忍不住一拍大腿,脱口叫道:“我明白了!”
周如海冷不丁地被郭荣国吓了一跳,由此把思绪从纠结的往事中拉了回来,一脸茫然地望着郭荣国。郭荣国又一次打了个哈哈,化解了因为自己失态而带来的尴尬。郭荣国压低了声音说:
“有一件事周兄或许还不知道,这件事除了参办的警员,以及市委一级领导班子,对外一律封锁了消息。”
周如海“哦”了一声,说:“是什么事?若是不为外人道的机密,郭兄大可不必说出来。”
郭荣国笑道:“周兄哪里算是外人?说穿了,在本市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谁没有蒙受过周兄的恩惠?周兄的影响力之大,无人能及,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更何况,这事多半还与周兄有关。”
周如海来了兴致,问道:“这倒要洗耳恭听了。”
郭荣国清了清嗓子道:“前些日子,一颗陨石落到了西郊的鸡尾山上,想必周兄也听说过了。”
周如海说:“我那时人在外地,不过也有所耳闻。”
郭荣国一本正色地道:“陨石降落,原本不值得大惊小怪,怪就怪在,自那日之后,本城就异事不断,相继有人离奇暴毙,死亡原因无不是核辐射致死。我们认定是一帮恐怖分子利用核武器在人群中制造恐慌,却苦于无从佐证。后来,我们得到线索,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我们接到报警电话,说有人从医院绑架了一个老太太,这个绑匪可不简单,居然能变形隐身,杀人于无形。”
“变形隐身?”周如海吃了一惊,有意无意地又盯了那书架一眼,“郭兄是在跟我开玩笑罢!”
“别说你不信,我亲眼所见,至今也不敢相信!”郭荣国顿了顿,又道,“那家伙前一秒还是人样,后一秒就面目全非。不怕你笑话,若不是那绑匪受了重伤,周兄今日就见不到我郭某人了。”
“郭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笑话你呢?郭兄吉人天相,没必要为这事耿耿于怀。”周如海思付道,“那人既然受了重伤,想必已成了郭兄的阶下囚了吧?”
“给他跑了,”郭荣国摇了摇头说,“说来惭愧,那人就在我们几十号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参与行动的警员都认为那人是外星人,不然他哪来的如此本事?说实话,我差点也以为那人是外星来客,虽然明知道这个想法荒唐,却又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直到刚才听你提起卷土重来的科学狂人。那个疯子既然能把自己变成一个怪物,自然也能在别人身上如法炮制。你说那疯子招募了一帮亡命之徒,只怕这一次不那么好对付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堰,郭兄若认定了他们是一伙,只管放手追查,需要任何后备支援,只管开口,小弟不才,即便倾家荡产,也会与郭兄共克时艰。”周如海掷地有声地道。
“好,好,好!”郭荣国一连说了三个“好”,声音竟似有些颤抖,“有周兄这句话,我郭某人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大不了豁出这条老命,只要能保住天下太平,铲恶锄奸,我郭某人就算死也了无遗憾了!”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周如海听得多了,但是此刻从郭荣国嘴里吐出来,周如海听了,心里居然升腾起一丝感动。郭荣国久居官场,打惯了官腔,但周如海相信,此时此刻,郭荣国说的都是真心话。
二人又相互勉励和恭维了一番,郭荣国起身准备告辞。周如海突然想起什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郭兄,有一件事我还没弄明白,你说那个绑匪绑架了一个老太太,那个老太太是什么来路?那个绑匪为什么要绑架她呢?”
周如海话音刚落,哗啦一声,门旁书架猛地摇晃了一下,几本精装词典高空跳水一般,从书架上急速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