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666年,一统腾普斯空海西部星域的森特共和国,军事实力一跃而成为赫斯特里最强大的一支力量,而这是,关于未来国家走向的决策上却出现了重大的分歧,以时任执行官的考特·卡莫斯为代表的上议院一方力主暂时应该休兵养息,待饱受战乱的共和国恢复生气后再挥师东指,届时厄斯残余自会不战而下,成就水到渠成之功;而以另一个执行官兼三军大元帅霸斯特·维登斯为代表的军部一方则力主乘胜追击,理由是森特三军久经战阵,业经磨练成为了战无不胜的王者之师,兵锋正锐,对阵厄斯人这屡败之师可以一敌二,灭敌建功正当其时,如果迁延犹豫错过如此军机,必成百世之患。双方相持良久,最后军部力量获得决策的主导权,霸斯汀立刻挥师东指,率三万两千舰队,共计两亿八千万的兵力,在普柔音星域拉开了与厄斯人进行的第一次决战。
决战当日,腾普斯空海突然爆发强大的离子风暴,让兵威强大的森特军措手不及,厄斯人借机反攻,以仅一万八千舰队,计一亿五千兵力的弱势力量,以少胜多地击败进攻的森特军,赢得了这场规模巨大的战争。霸斯汀元帅于战败之后饮弹自杀,以死谢罪,三军举哀之时,执行官考特这样盖棺定论:“此役之败,在于天时,非关人谋,并无损我森特将士的英勇,无损霸斯汀元帅建下盖世功勋的光辉一生!”该役的成败得失由此定论,并得到了历史以来的普遍认同。而丁纳斯此时却故作奇语,说森特人非败而胜,当然招来了同学激烈的口诛笔伐。
“各位同学!大家静一静,这里是课堂,不是战场,战场以兵强谋深定胜败,而课堂当以见地精深定高下。丁纳斯同学既然敢发此奇谈,定然是有备而来的,我们不妨听听他有何高论再来评断。——怎么?森特人心胸向来宽比腾普斯空海,难道你们还惧怕小小的一个丁纳斯?”
校长的激将法果然立显奇效,教室静了下来,近一百双眼睛却瞪视着丁纳斯,如同草原上的狼群瞪视落单的羔羊。
丁纳斯早已多次经历过这种阵势,不慌不忙地回扫了大家一眼,黑眸电射出的精芒立刻逼得过半的同学低头回避,心头上的压力顿时松了不少。
“回顾厄斯人失败的原因有许多,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康克·恩普斯在进行赫斯特里征服的过程中,成功地篡夺了厄斯共和国的大权,变原本的共和国政体为帝国政体,这实际上是一种历史的倒退,历史事实已经表明,在帝国政体下,缺少了议院对军权的制衡作用后,随着长期的战事不断,很容造成军权人士对国家权力的强力控制,而康克大帝的突然死亡,就自然而然地造成了多人挟兵自立,军阀割据的格局,这实际上极大地削弱了厄斯人自身整体的力量,从而天送给我们森特人崛起的良机……”
“……统一了腾普斯空海西部的森特共和国,表面看起来强盛无匹,实际上已经走到了将重蹈厄斯悲剧的危机边缘,随着霸斯汀元帅东征西讨建下不世功业的过程,实际上他代表的军部势力,已经渗透进共和国的政权格局之中,眼看就要效仿康克大帝对共和国大权进行成功窃取。因此,第一次普柔音战争前,考特执行官代表的上议院和霸斯汀元帅代表的军部这两方的对峙,实际决定了,共和国的未来是继续走共和之路还是走帝国之路,这是一种无法退让的对峙,无法调和的矛盾。而所谓不和于国,不可出军,但在这种共和国缺少人和的大前提下,霸斯汀元帅一意孤行地要率军出战,实际上早早就注定了这次战争最终是失败的,再加上天时不予,地利全无,就更确定了战败的结局。”
“但是,这场战役的全局其实是关于共和国命运走向的,真正的战场其实是以考特代表的共和制走向和霸斯汀代表的帝制走向间的战争,而霸斯汀元帅与厄斯人间的对峙不过是一场局面的战争罢了。所以,普柔音霸斯特元帅的覆灭,实际成就了考特代表的共和之路的胜利,普柔音军事上的失败,实际成就了森特共和国政治上的成功。战争不过是政治的延续,政治上的成功更是战争上的成功无法相匹的。”
“所以,新元666年的第一次普柔音战争,是考特·卡莫斯率领森特共和国人民进行的一次政治上的大捷,并一举奠定了共和国之后百年以来兴盛不衰的基业!而战后共和国即进行军制改革,撤销元帅军衔,无疑是对军部力量的有意削弱,从此控制住长期以来军权对政权构成威胁的危机,这些都是历史的铁证!”
丁纳斯的声音在教室的隔音场中久久回荡,有理有据,掷地有声的长篇大论,使他的奇谈显得合乎逻辑,暂时看来无懈可击。全班同学虽然仍然有人心有不屑,却一时都无从反驳,还是校长用活宝方式先打破了沉默,又夸大其词地对丁纳斯的胡言乱语激赏不已。
“好,好,好!——不愧是天才丁纳斯,就凭你这番言论,军略史考试的时候你不必来了,我直接给你满分!”
真理向权贵低眉的丑剧竟然在光天化日下公然上演,一众心怀正义,血气方刚的少年学生哪堪如此羞辱。
“拍!”
一声巨响下,拍案而起的是一个身材修长,军姿笔挺堪称典范的英武少年,隔桌遥指着丁纳斯大骂:“丁纳斯!你胡言乱语也就罢了,为何心存歹心,故意侮辱霸斯汀·维登斯元帅?你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霸斯汀元帅要窃取共和国大权么?——你这是对霸斯汀元帅的公然侮辱,是对维斯登家族的恶意挑衅!——我,菲特·维斯登!在这里代表维斯登家族,现在对你提出机甲比斗挑战,不死不休!好让你知道维斯登家族累世争得的荣誉,不是任人都可以轻辱的!”
机甲比斗是尚武骁勇的森特人解决恩怨纷争的一种常见方式,胜利者赢得荣誉,失败这被视作一种合理的道歉方式,不接受挑战则意味着耻辱。霸斯汀元帅是菲特的亲曾祖父,其父米利特里·维斯登现为共和国少将,算是国家大员,且维斯登家族历来显贵,不比路博理家族逊色多少,再加上菲特其人少年英发,是维斯登家族当代少有的早慧才俊,不比一般纨绔子弟,在英才荟萃的皇家军事学院,依旧能脱颖而出,各科成绩都出类拔萃,机甲操作水平尤为突出。这次愤然对丁纳斯提出挑战,看似公平,其实已是有胜无败的稳妥结局。
丁纳斯体质弱是出了名的,即使驾驶最好的机甲,依旧是皇家学院的耻辱,他奇烂无比的机甲操作成绩,一直是机甲老师心头之上无法承受的沉重。
出乎意料招来的责骂让丁纳斯显出胆怯的神色,不敢直面菲特英武笔挺身姿的逼势,而采用了委婉的方式来化解眼前的危机。
“我无意冒犯霸斯汀元帅,而只是从存理性的角度出发,来尝试分析第一次普柔音战争的成败得失,关于这点,我想一向公允的奥朗布泽校长可以为我作证。毕竟我是无心之说,但如果你觉得我的言辞,事实上对霸斯汀元帅作出了侮辱,我可以在此诚心道歉,但我坚持普柔音战役是森特共和国政治上一大胜利的观点不变。”
奥朗布泽连忙接过话来调解:“同学们,请你们注意!这里是纯洁的课堂,追求的是崇高的真理!这里不是肮脏的政治舞台,眼中只有利益,这里也不是战场,眼中只有荣誉。在课堂上为了追求真理,所造成的一切误会都无足轻重,不遭受挫折忍受侮辱,怎么能追求到真理?”一番堂皇的说教之后,校长才切入实际说:“这次丁纳斯的发言可说是求到了前所未发的真理,却因此无意和菲特同学产生了误会。难得是,丁纳斯同学勇于道歉,相信我们学院的天之骄子菲特同学,一定会用他宽广的心胸,将这个小小的误会冰释在这里,因为我相信,维斯登家族的男儿都是宽宏大量的,人人都拥有不拘小节的非凡气量。”
校长的劝解说辞让菲特觉得再纠缠下去,将会显得没有风范,于是哼了一声,才说:“我菲特在此接受你的道歉!”
“感谢你的宽容和大度!”
一场势同水火的恩怨就此得到表面的化解,而掩藏在人心深处的讥嘲则依旧存在……
“同学们,请注意!同学们,请注意!”突然高声响起的广播声吓了大家一跳,然后听它接着播到:“刚刚得到消息,庞楚将军的远征军在崴里斯又取得了一次伟大的胜利,为庆祝这一次大捷,上议院决定,索多玛各行各业歇业一天,学校停课一日,全民一起来欢庆共和国伟大的光荣和胜利!”
“万岁!”
“庞楚万岁!”
“共和国万岁!”
……
全校一万多名学生立刻疯了一般,立马窜出教室,一时,满校园都是欢呼声。
丁纳斯没有跟同学们那样变疯,出来校园之后就直奔机甲停放所,跳进熟悉的代步机甲思考者号,设定目标为丁纳斯·路博理府后,随着一声呼啸,蓝色的思考者就划破长空,在漫天而飞的机甲中,载着丁纳斯飞向繁华的索多玛城区。
思考者号是属于甲X型机甲,四年前在他十四岁的时候,把要来这所学院读书的决定告诉母亲,母亲就买了这架机甲给他代步。
“斯达特这样安排究竟是出于什么居心?为了试探伯父的反应?为了便于清楚观察民众对伯父的支持度?还是他沉不住气了,想提早摊牌?……”
思考者机甲划空飞翔而过,遗下的蓝色轨迹中,飘荡着丁纳斯猜测不休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