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莫忧所料,当日下午王夫人便差了丫头碧莲来请她过去说是有事相商。莫忧想着此时王夫人必定大怒,心中暗自冷笑不已,碧玉瞧着她这副模样却急得直跺脚不知如何是好。
碧莲走了之后,碧玉小心翼翼地对莫忧说道:“姑娘,呆会儿到了大夫人那里,可千万别任性,事情闹大了可对咱们都不好。”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哪就把你吓成这样了?”莫忧依旧唇挂浅笑,若无其事的样子。
碧玉又催她赶紧过去省得让王夫人久等,莫忧去不急,慢慢地喝完了一盅茉莉花茶才起身往王氏屋里而去。
两人来到王氏屋前,碧莲与几个小丫头早等在门外,一见莫忧便笑道:“奴婢们要给六姑娘道喜了。”
“喜从何来?”莫忧微觉惊讶。
“您进屋吧,太太正等着呢!”碧莲也细说,只拉了莫忧进屋。
莫忧便随她进屋,一眼就见宋云礼与王氏面带喜色端坐在正厅上首,看起来并不是因为周氏的事情而“请”她过来的。她连忙上前见礼,又问了安好,方才问道:“母亲唤女儿来,不知有何吩咐?”自从老太太死后,她已将称呼改过。
“你这孩子,总这么客气,快,坐到我跟前来。”王氏满脸笑容,亲热地说道。
这不是客气,这是生气。莫忧心里暗想,面上却挂起笑容,缓缓走到王氏跟前。
王氏待她坐下,拉起她的手道:“好孩子,你如今也不小了,我与你父亲总担心你的亲事,这会儿好了,江家传过信儿来,说是江家兄弟不日便要回府,趁早将你们把婚事办了,也好让两家的老人放下心来。”
看来这一闹还真闹出效果来了!莫忧唇线一翘,微微一笑:“那敢情好!不过,女儿到现在为止,竟还不知要嫁给哪一位二公子呢!”
“这个……事情是这样的,原先姑太太的意思是将你许给珂二爷,后来奕涵又寻思出个主意立了个‘金榜题名便娶忧儿’的凭据,因此,便要许给中了皇榜的那一位了!不过,这事也要等到秋后放榜才知道,我这会儿也是先给你提个醒,让你心里有个底罢了。”王氏也是面带微笑,她可不想将这亲事弄砸了。
“哦……”莫忧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恶气,她又不是什么物件,怎么还要弄到一下子许给这个,一下子又许给那个!不过,当着宋云礼与王氏的面总不好发作,只得作害羞状低头不语,良久才哽咽说道:“可惜我那地下的爹娘,看不到我出嫁了……”
“孩子别伤心,这事喜事,怎么就哭起来了呢?”王氏急忙劝道。“不论你嫁给江家哪一位公子,都是福气中的福气,幸运中的幸运了——他们可都比你几位不成器的哥哥强上百倍不止呢!”
“只是——当初娘亲曾告诫我将来无论如何也要求了夫人放我出府,哪怕是嫁到一个小家小户,也比嫁到豪门里给人做姨太太强……”莫忧不禁又寻思出一个主意,便有意提起已逝的沈氏。
宋云礼在一旁早听得不耐,这会儿听莫忧突然提起沈氏,当即接口说道:“谁说你嫁过去就是给人做姨太太了?江家可是明媒正娶,让你去做正经的少夫人!”
“云礼……”王氏先前跟江老爷江夫人商议的时候可没提过这茬,自然知道宋云礼是意气用事,连忙提醒他别乱说话。
“我回头就去跟江家说去,除非是做少夫人,否则便不会让你嫁过去!”宋云礼浑然不顾王氏的提醒,望着莫忧那张酷似沈惜儿脸庞,信誓旦旦地说道。
王氏急了,不由得伸手扯扯他的衣袖,轻声说道:“云礼,这事儿咱们还得先跟他们商量商量吧……”
“没什么好商量的,就这样定了,他们若不愿意,可有大把的人想娶咱家忧儿呢!”宋云礼一反惧怕王氏的常态,坚决地说道。
王氏当着莫忧自然不好发作,便吩咐外头的丫头备下果品请莫忧小坐,莫忧知她下了逐客令,当下便知趣地起身告辞。王氏也不强留,令碧莲送她出门。
莫忧才走出不多远,就听见王氏怒声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跟我知会一声?你当真以为江家愿意娶一个奴婢出身的丫头做正房少夫人么?”
“你知道什么?!忧儿的出身怎么啦?”宋云礼说道。“她出身比你也不差……这件事我说了算,就这么定了。”
莫忧脚下不由得一滞,却见桃姨娘并几个丫头从墨竹苑那边过来,也不便再听下去,只得慢慢出东院。
桃姨娘想是也知道莫忧即将要出嫁的消息,见了莫忧堆上一脸的笑道:“六姑娘大喜了!”
“婚姻之事乃人之常情,哪谈得上大喜?”莫忧对这妖冶妩媚的桃姨娘一向都不大喜欢,只随口淡淡应了一声径直走了。
桃姨娘望着她的背影轻啐了一口,便往东院而去。
才走到门口,便听到王氏说话:“你倒是说说,她怎么个出身?你竟拿她跟我比?莫非她是你的种不成?!”
“你说什么?”宋云礼怒气冲冲地骂道,“亏你还是大户人家的出身,竟说出这样粗鄙不堪的话来,与那泼妇还有什么两样?这丫头的出身你也别问了,她反正不是低贱的下人出身……”说到这里却又缄口不言。
王氏顿时哭出声来:“好,好,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丫头竟这样骂我?她若不是你的种,你为何这般护着她?!”
“你真正是不可理喻了!……我不跟你说了,不过我可告诉你,这丫头你千万别怠慢了,有朝一日她若认了祖归了宗,咱们不定还得指靠着她!到时候你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宋云礼气急败坏地看着哭哭渧渧的王氏,满脸愠怒,不禁拂袖而去。
桃姨娘正在屋外听得津津有味,不提防宋云礼突然从屋里冲了出来,被撞个正着,眼见避不过去,只得陪着笑脸上前来施礼问好。
宋云礼瞥了她一眼,余怒未消地道:“方才听见的话,一个字儿也不许泄漏出去,倘若府里有人乱嚼舌根,我便唯你是问。”
桃姨娘连忙装聋作哑:“老爷你这说的什么话?方才您跟夫人说什么呢?妾身可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见。”说着又殷勤地为宋云礼抚背,“老爷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