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已在王宫内住了将近两个月。之前只是与蝶念和浅墨亲近,如今与莹雪和以柔也相交为好,我一直庆幸王宫中的事进行的都还顺利,直到那些即将完成的五百只折纸无缘无故的被水浸湿。
那一****与浅墨回到房间,发现装折纸的锦盒摔碎于地上,且里面的折纸都散落在旁边,我和浅墨忙低身要将它们拾起,可发现折纸都是湿漉漉的,早已失去了折好的形状。我和浅墨小心的处理着它们,但终究于事无补。
看着折好的纸花如今都褶褶皱皱的,心疼之余更多的倒是害怕了。我不知道若是带着这样的折纸去向若晴复命,是否会被责怪和惩罚,心里也不免慌乱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浅墨说道:“小姐,我看,这定是有人从中陷害你,不然这锦盒何故就摔了,这桌上的茶水,有何故会全部洒在这折纸上?”
我无奈道:“我入宫不过两月,也未曾得罪过谁,哪里有人会来害我。”
浅墨低声道:“小姐,我倒是有怀疑一人,若说这宫里小姐得罪过谁,想来只有莹..”
“浅墨!”我拦住她的话,我知道,她想说莹雪,可以我近日的观察,莹雪自从那日与我长谈后,便对我甚是友好,我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于是对浅墨说道:“这样毫无根据的话,你且不要再说了。”
浅墨也懂我的心意,知我是真心与莹雪交好,于是只得说道:“是,小姐。”
我叹息道:“如今重要的是,我该如何向晴王子妃复命啊!”
浅墨提议道:“不如,我们去找蝶念小姐帮忙?”
我赞成道:“想来此时最信得过的,也只有蝶念了。你记住,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不希望传到晴王子妃那里。”
浅墨道:“小姐放心,浅墨明白。”
不多时,浅墨已将地上收拾干净,而我也正思考着该如何解决这事,不想以柔竟然来了,我便先招呼起她来。
以柔不似莹雪般大气端庄,也不像蝶念般活泼大方,她只是娇小温柔的,让人心生怜爱。以柔很懂礼数,明明与我同为小姐,却每次都要向我行礼,道:“给姐姐请安。”
她的声音甜美动听,绵绵细柔,我每次也都回礼道“妹妹有礼了”。
我二人一同在桌边坐好,以柔说道:“妹妹此时来,是因为今日家里给以柔送来了好多糕点,这些都是我平日最爱吃的,所用的食材也是连宫里都不常见的。以柔想着几位姐姐,不敢独食,所以拿了一些来,给姐姐尝尝,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我忙笑道:“你这倒是见外了,我怎会嫌弃,我倒是要谢谢你呢!”
以柔轻轻打开盒盖,我便见到里面装了好多各种各样的糕点,色泽和气味都很诱人。我见糕点很多,于是忙问:“怎么这样多?你可有吃过了?”
以柔微微抿了抿嘴,浅浅说道:“不瞒姐姐,以柔还未曾吃,这些都是母亲刚派人送到宫里来的。我选了一些数量较多的品类,挑好后便叫巧夜送去给莹雪和蝶念二位姐姐了。我知道姐姐与蝶念姐姐最为亲密,与莹雪姐姐也日渐熟络,可怜我生来便不曾多与人接触,实在无法亲近于那二位姐姐。我只念我与泠汐姐姐是一同入宫的,因而心里只觉得与姐姐最亲,以柔为了能让姐姐尝到所有的糕点,所以至今也未曾吃。”
我听到以柔如此细说,又见她说到情深处难免泪光闪烁,不免心疼起来。想着入宫这些日子,我的确是多亲近了蝶念和莹雪,倒是疏远了她,因此又愧疚、又自责。
我拿起一块糕点,递给以柔,说道:“那么,就先让以柔替我尝尝吧!”
以柔见我笑着望她,便也随即笑了起来,说道:“以柔听命!”于是接过糕点,小小的咬了一口,继而笑着说:“姐姐也快尝尝,真的很好吃。”
“好。”我也拿起糕点吃了起来,入口的那一刻,真的觉得好棒,软软的,也甜甜的,的确很好吃。
于是我和以柔便开心的在一起吃着糕点,我望着眼前的以柔,倒是觉得她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我想起那日我们一同入宫,我虽还有寻忆的缘故,而她只是受王命所迫不得不留在此处,想来也是难为她了。于是暗暗决定,既然她待我如知己,我便必会待她如亲生妹妹般疼爱,我想好好的呵护她,不希望她受一点点伤害。
不觉间,月已高挂,夜已更深。
我估算着蝶念应该还未睡着,便悄悄的去了她的房间。
蝶念见我这么晚来找她,不免惊讶的问道:“泠汐,你怎么还没睡?”
我轻手轻脚的钻进她的被里,说道:“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有事要和你说。”
蝶念眼角眯起,笑着问道:“什么事啊,这么神秘,莫不是你与翼王子..?”
“莫要胡说!”我说道,“我是有要紧事,你且听好。”
蝶念侧着身子,用手拄着头,说道:“那你说吧,我听着。”
我正色问道:“蝶念,你可知道晴王子妃拿给我的折纸是什么材质的?哪里可以再寻一些?”
蝶念有些疑惑,反问道:“怎么了?你还想折其他的吗?”
我解释道:“这事我可只敢对你说,你必要替我保密。”我见蝶念点头,便接着说道:“其实,晴王子妃给我拿的折纸足足有一千张,我已将前五百张折好送过去了,但后面的五百张如今都被茶水浸泡过,已经全部损毁了。我看那纸并非我们寻常用的纸,因此想找你问问,看哪里能找的到,重新再折五百拿去复命。”
蝶念关切道:“怎么会被茶水弄湿了呢?”
“我也不清楚,但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找到同样的折纸。”
“让我想想,我记得之前帮你折纸时,便注意到这纸的不同了,这印纸可是极其稀有的,王宫里除了翊王之外,便只有三位王子那里有了。想来你是不敢去找湛王子的,不如你去求求翼王子,我看以他对你的心意,这折纸要来也不难。”蝶念笑着望向我,她目光闪烁,似乎很开心玩笑于我。
我忙说道:“蝶念,你还开我的玩笑,我从未想与翼王子有什么关系,从我知道莹雪喜欢他的那一刻起,我便只将他当作一位王子了,可不曾有其他想法。”
蝶念微微叹气,道:“我何尝不希望莹雪和翼王子在一起,但是在宫里这几年,我看的很清楚,翼王子对莹雪无心,他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我笑了,道:“这你倒是看得清了,那么我求你一事,你明日去找澈王子,替我问他要一些印纸,可好?”
蝶念道:“这有何难,你放心吧!”
“好,”我又问道,“那么蝶念,关于澈王子,你可看得清呢?”说完我不禁笑了起来。
“冰澈?”蝶念想了想,道:“他这人不错啊,不像湛王子那样威严,也不似翼王子冷如寒冰,他待人真诚,与人为善。不过若说起他的缺点,便是他对每个人都很好,尤其是对女子。”
我听到这话,却是笑的更开了,道:“澈王子何曾特别对女孩子好了?我怎就没看出来。想必这是你看不惯他对其他女子好一点,抑或是你觉得澈王子待你如何好、便对其他女子都一样好了?”
蝶念知我在打趣她,不免急了,道:“你这是在开我的玩笑吗?他明明就是对每个女子都好嘛!”
我摇头道:“但是我看到的和听到的,都不是你说的这样。我见过澈王子,知他待人和善,也听闻过他的事,只不过,所有人都说,他只待你一人不一般呢!”
蝶念的脸微微红了起来,说道:“你若再胡说,我明日便不去帮你了。我住在王宫,是逼不得已,我可不要做他的王子妃,我要嫁,必要嫁自己喜欢的人,才不受那王权摆布呢!”
我一听她说不帮我,忙赔礼道:“好,好,我不说便是,这都是我的闲话,你只当没听到。我的蝶念大小姐,你可记得明日要帮我啊!”
蝶念假装思考了一下,说道:“念在你将我这‘三小姐’的身份提升到了‘大小姐’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我高兴道:“那就多谢‘大小姐’了。”
蝶念笑道:“好了,放心吧。时辰不早了,我们都睡吧。”
“好。”
蝶念躺好后,很快便入睡了,而我虽想入睡,却还是想起蝶念刚刚那张微红的脸,她的面容在映入屋内的月光的衬托下,显的那么美丽娇好。我想,也许蝶念自己都不知道吧,她在提起冰澈的时候,是会脸红的。她只是和我一样,不喜欢所谓的王权下的婚姻,所以她才会排斥冰澈吧,只是她不知道,她的心里,早已有了冰澈。
是啊,她只是和我一样,我也只是和她一样。我和她一样,我和她一样,我不断的在脑海里重复这句话,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难道,我也和她一样,因为排斥着那样的婚姻,而排斥着冰翼吗?
“不可以,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想,沈泠汐!”我狠狠的暗示自己。
我告诉自己,我要找到记忆中的那个男子,想起关于自己的一切。我不能再想冰翼,无论是为了寒川,还是为了莹雪,我都不可以。
坚定了决心后,我便不自知的渐渐昏睡了过去..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我大喊着这些话坐了起来,睁开眼发现,原来天已经亮了,我竟不知我是何时睡着的,望向身边见蝶念已不在,便开始回忆自己的梦,虽想不起到底做了什么梦,但我知道,梦里面有冰翼,我似乎就连在梦里,都在排斥着自己想他。
我用手扶住自己的头,突然觉得好晕,好不舒服。
浅墨进了屋,说道:“小姐醒了,蝶念小姐今早起床后,说小姐昨夜睡得晚,吩咐不要叫醒你,如今她已经出了门,姐要不要也起床洗漱啊?”
“好,我这就起。”我准备下床,却在起身的瞬间,又倒了下来。浅墨忙过来扶好我,关切问道:“小姐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点头晕,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小姐还是好生歇着吧,我去找大夫给你看病。”
“没事的,我们等下先回自己房间吧。”
“是,小姐。”
于是浅墨帮我简单洗漱和打理了一番,然后便扶着我回了自己的房间。浅墨请来大夫为我诊治,大夫也只说我只是最近有些劳累,且思虑过度,这才导致的头晕,说开几服药也就好了。
我略略看了一下药方,见上面有写松花粉,这我是有点了解的,知道它入药效果好,于是叫浅墨去抓药时,多带一些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服了药又休息了一段时间,我便觉得身体好多了,蝶念回来后也第一时间来看我,蝶念道:“泠汐,好些了吗?”
我说道:“放心吧,好多了,对了,澈王子那里,可有印纸吗?”
蝶念无奈的摇头道:“我去了挽黛居,也见到了冰澈,可他那里已经没有那种印纸了。他说前段时间湛王子找他要那印纸,说是为了玥瑶,冰澈自然就将自己的印纸全部给了湛王子。想来你那被裁好的一千张印纸里,有一半便是冰澈的。”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真是没办法了。”
“谁说没办法了,你可以去找翼王子啊!只是去找他的事,我可帮不了你了。”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没有办法,如此一来,我真的只能去求翼王子了。我趁着自己的头晕好了一点,便让浅墨扶着我去了伊阑轩。
可是到了那里,天佑告诉我道:“泠汐小姐,王子此时不在这里。”
我问:“那么可否告诉我,翼王子去了哪里?”
天承接道:“翼王子走时留下了话,说要是旁人找他,只说不知,但若是泠汐小姐寻他,便请泠汐小姐到临月亭一聚。”
“临月亭?”
天佑回道:“是,我和天承会亲自送小姐过去。”
“好,那么有劳了。”
在天佑和天承的陪同下,我到了临月亭所在的山下,天佑说道:“我与天承只能送小姐到这里了,浅墨姑娘也不能上山,所以需要小姐自己上去了。”
“好,我知道了。”
浅墨不放心我,说道:“小姐,一定要现在去吗?”
我安慰她道:“没事。”
天承道:“那我们告退了。”
天佑也道:“告退。”
浅墨说了句“小姐自己小心”后便和他们一同走了。
我一个人勉勉强强的来到了山顶,忽然想起那日冰翼就在这里..,不觉迈不动步子了。
冰翼似知道我上山,于是从亭中走出,见我头晕不适,便扶着我到亭中坐下。我望向他,他只是关切的望着我,并未说一句话。
我先开口道:“泠汐参加翼王子,礼数不周,还望见谅。”
冰翼忙说:“无妨无妨。”
我接着说道:“泠汐今日找来,是有一事要请求翼王子。”
冰翼忙说:“你且说来,我必帮你。”
我缓缓说道:“泠汐想向翼王子要些印纸,就是前些日子用来折纸的那种,蝶念说那纸很稀有,宫里只有翊王和你们三位王子才有。不知翼王子可知道是哪种印纸吗?”我小心问道。
冰翼回道:“你放心,我知道是哪种了,我今日便叫天佑给你送过去。”
我欣喜道:“那就多谢翼王子了。”
刚说道这里,突然起了一阵小风,吹入亭内,我自知今日因身体不适,故而发髻也未好好打理,所以感觉到有少量头发散落下来,我本想将头发抚好,但因这风使得身体凉意加深,头晕也更加严重,因此不得动了。
恍惚间,我感觉到冰翼靠近了我,我望向他,微风将他的衣衫拂动,似幻似梦。我见他用手轻轻抚了抚我的头发,那一刻,他的手是那么温柔,在我发间划过的一刹那,我觉得一股暖流在身体里窜动,继而便觉得脸颊发烫,不敢再去看他。
冰翼说道:“我见你今日身体不适,这临月亭中此刻风大,我便不多留你,我扶你下山吧。”
“是。”我低声回道。
冰翼走到我的左边,手臂绕过我的肩,紧紧将我扶好。下着那些台阶时,我意识到冰翼每一步几乎都要将力量加在右腿上,我这时才想起,他的左腿有伤,所以他才将我放在他的右侧,让我能更好的依赖他。我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想到即便他已可以不用拐杖行路,但如今为了稳稳扶着我,在下阶梯时,他还是不得不将拐杖支起。
下石阶的这一路,他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而且因为重心的变化,他也时不时将我抱紧,让我靠的他更近。这一次,我没有挣脱他,我觉得我们像相互扶持,也像默契的选择忘记那日发生的事,我们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走着。
回到了听香榭,我见莹雪正在院内,于是忙从冰翼的身边离开,去到了迎上来的浅墨那里。浅墨扶着我,我微微行礼道:“多谢翼王子。”
冰翼说道:“你好好休息,我便走了。”
“是,恕不远送。”
冰翼离开后,我在回屋的途中,悄悄望了一眼莹雪,发现她正望着听香榭的正门,我想,她或许是目送着冰翼离开的,她应该很希望冰翼能停留片刻吧,哪怕只为她停留片刻。
我的头很晕,我无瑕去对莹雪说什么,更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或许,不解释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可在那几个闲聊的丫鬟的谈话间,我隐约中听到了“临月亭”三个字,还听到她们提到了我和冰翼,我不免有些慌乱,深怕这些被莹雪听了去。
回到房间,我悄悄问了浅墨,道:“我去了临月亭的事,外面的几个小丫鬟是怎么知道的?”
浅墨回道:“小姐,我们在伊阑轩那里,天佑和天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到要送小姐去临月亭,况且他们还亲自送了你过去,这一路上,谁不知道那是去临月亭的方向。再加上我被先派了回来,能让我将生病的小姐都放下的理由,这王宫里,恐怕也只有翼王子和临月亭了。”
我担心问道:“这么说,莹雪姐姐也知道了?”
浅墨点头道:“是,莹雪小姐自是知道的。”
“怎么会这样?”我很后悔和内疚,想到自己一心只想着找到印纸,却忘了这王宫里怎藏得住这样大的秘密,也忘了这样会伤了莹雪的心。
“小姐,不要想太多了,印纸的事可解决了吗?”
“翼王子已经答应将印纸送过来了,总算是了了一桩事了。”
“是啊,小姐,这是值得开心的事啊!”
由于头晕,我不得不歪在榻上。没过多久,便见浅墨抱着折纸进了屋,笑道:“小姐,天佑刚将印纸送了来,你看看,可够吗?”
我望向她怀里的折纸,笑道:“自是足够了,只是怎没见天佑进来,也无人通报,他毕竟是翼王子的手下,我们岂能怠慢了。”
浅墨解释道:“小姐不用担心,是天佑不让我传报的,说这是翼王子的命令,叫不许打扰了小姐休息。”
“原来如此。”
我暗暗想到,冰翼待我当真不同,只可惜我最初遇见的是寒川,而且因冰翼腿上有伤,我仍是觉得寒川更为可能是我记忆中的那个男子。
沈泠汐啊沈泠汐,你入宫不是只想寻回记忆吗?所以不要再去想什么翼王子了,反正你也不想做王子妃,你还是专心地去认识寒川,争取快快寻回记忆吧。
想到这里,我不觉放宽了心,什么都不去想了,只是嗅到屋内点了很好闻的香,很清神醒脑,于是便觉舒服多了。
整个人歪在榻上,思绪放空了,也就什么病痛和烦恼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