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窗打开了一扇,她披着发,微微侧头卧在桌案上,怔怔地盯着手中的那根玉簪。梨花镂空雕纹,看似简单,却尤为精致小巧,在月光下,还闪着柔和的光来。当指尖滑过它的纹理时,她不免笑了笑,却未能阻止眼角滑下来的一滴清泪来。
明日真的不必送行么?那今晚的这次会面只怕是最后一次了。她暗叹道。她终究还是没能告诉他。但告诉了又怎么样?他定会带她走。但她不能,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撇下这里,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地方。。。
不知不觉,她竟睡了过去,玉簪从指尖中滑落,安然地落在了桌面上。此时,从窗户外跳进一个人来,麻利地点了她的昏睡穴后,然后将她抱起,放在了床榻上,轻轻地替她盖好了被子,有些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滑向她的脸侧,替她擦拭泪痕,似觉察到有人向房内靠近,他立马解开了她的昏睡穴,转身跳出了窗子。
门吱嘎一声开了,来人正是一脸风尘仆仆的楚仲,他随手掩好门,踉跄着扑倒在床边。她睡得很沉,倒没被他这一举动惊醒,反而让她转了个身换了个让她觉得舒服些的睡姿。他勉强起身,看了看还是那张睡容,失神地笑了笑,也没有说话,只是趴在床边,微微地闭上了眼睛。
白茫茫一片。
除了冰冷,还是冰冷,从头到脚,浸入骨血。
连滚带爬地赶到崖下,那一地的血,洒在薄薄的雪地上到处都是,显得却是如此地触目惊心。那微微探出头来的几丛枯草上,那一堆堆沙石瓦砾上,到处都是斑斑的褐色血迹。
“义父。。义父,你在哪?”楚仲心中焦急地念道,脑袋里已是一片天旋地转。
突然他感觉身子被什么推了推,他猛然睁开了眼,光线有些刺眼,如那白雪映照出的光芒般,他紧闭了下双眼,然后微开了下眼帘,却撞见到一脸忧色的清离。
“仲哥哥。。你做噩梦了么?脸色这样难看。”看着他微红的脸,布满血丝的双眼上,唇色却是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她伸出手来去探了探他的头,说道。“咦,你发烧了?你昨晚就这样。。守了我一夜?”
见他沉默不语,她推开被子来准备起身给他抓些药,一阵寒风袭来,她这才发觉她昨晚是和衣睡的,但印象中她好像是趴在桌案上的,又迷糊中回到床上了?她的脸有些微微涨红,怯怯地问道。“你昨晚抱我到床上的?”
“没,我昨晚赶到时,你已睡下了。”沙哑的声音,艰难地从喉咙里一点点地吐了出来。
“额。这样,那我去给你煎些药,你先休息下。”起身抓起件袍子披在了身子,手腕却被楚仲牢牢抓住。
“不要走。我有事想跟你说。。”
“喝了药再说吧。”
“关于义父。。”
“对了,正想问你,爹爹没跟你一路回来么?”
“爹爹他。。”
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似有人在庭院里与人争执,让清离有些奇怪。
“咦,庭院里怎么这么吵?”
“来,扶我起来,我们一道出去看看。”楚仲脸色闪过一丝犹豫,赶忙转移话题。
她刚扶起楚仲来,门猛地被推开了,还未看清楚来人,脸上却生生被挨了狠狠地一巴掌。
“你就是那个小贱人吧。私拐我家相公这么些天。。哼,少在我面前扮可怜。老娘我可不吃这一套。”面前的这个妇人,一把拎起她的领口,满是恨意地叫嚣道。“快说,把我家那个死鬼藏哪了。”
“这位大姐,我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楚仲在一旁站立不稳地靠着清离,无力地说道。
只见面前这个妇人,也不过略略胜过一般的庸脂俗粉,二十出头的样子,打扮上看起来倒也还是位良家少妇,只是那双眼睛里透着的一股彪悍的狠劲,更甚过她刚才推门进来打她的那一耳光时带来的那刹那的嚣张气焰。
“哟,小贱人你可还真行呢,偷藏了老娘那死鬼相公不说,还在闺房里藏了这么个壮硕的小伙子,呵,还把他弄成这般模样。”她挑衅地打量了下清离全身,然后啧啧道。“呵,果然是只讨人怜的妖精。各位可都看清了,老娘我今天找的就是她,楚清离。”
听到她最后吐出的那最后三字时,清离这次是真的懵住了。她抬眼望去,却看到庭院里已站满了人,有的人看了她后东张西望,似不看她,却又不走人;有的人正交头接耳地谈着什么,时不时脸上还带着些讥笑;还有的人用十分鄙夷的眼神看着她,手不住地指指点点的。
此时的她,才觉得与她相处了这么些年的、她一直视为亲人般看待的这些村民们竟然相信这个外来人的话来怀疑她的为人。她觉得甚为痛心,拳头已是握紧。“这位姐姐,我真的不认识你家相公,你家相公姓甚名谁我都不知,何来偷藏呢?”
“你会不认识吗?都藏了这么些日子了。你可不要给老娘我打马虎眼。”
“疯妇,你闹够了没有。。我姐姐她是这种人么?”清落忿忿地叫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