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淑妃起身归座了之后,倩如依然低着头跪在皇后玉座之前。皇后不由地皱起了眉头,看了看身边的宫女红袖,红袖会意,上前道:“倩如姑娘,请回座吧。”倩如这才抬起头,木然地跟着宫女走回座位。
原本宫人搬来一个绣墩放在末席,紧挨着胡昭仪的座位。不料胡昭仪见倩如过来,一脸厌恶地挪了挪身子,倩如倒是落落大方地坐下,冷笑道:“都是妾,谁又比谁高贵?”偏胡昭仪也是个伶牙俐齿的:“这宫里的,除了正宫娘娘,哪个不是妾呢?上不了厅堂的终究是上不了的,既然是妾就该安分守已的待着,趁早断了那不该的念头。”
坐了一会,皇后便吩咐散了,自己便扶着红袖回寝宫去了,德妃等人也各自散去。夜宴开始之前,宫外女眷都会在交泰殿的偏殿休息。宫人们上了点心,女眷们三三两两地坐开了。
远远地便望见了新容在一名青衣小太监的引领下款款而来。今天的她一袭粉紫色的长裙,罩着洒金纱丽,宛如神妃仙子。新容虽然是教坊中人,但是言谈举止是端庄持重,亦从不争宠夺爱,惹事生非,加之新容是名动天下的花魁,宫中及各府宴饮都会邀她前去献艺,因而女眷们也都与她相熟,见她来了自然是互相取笑一番。
新容依然是恭敬地向我请了安,又轻声说了一句:“绛雪轩。”知道新容已经是为韩敏兰打点好一切,我亦是放下了心,轻声答道:“接下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因为是家宴,来的亦都是皇亲国戚,倒也都是自己人,彼此称呼起来倒也透着一股子亲热。只是这其中有多少真情实意,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这么多人,性情喜好自然是不同。有的喜静,便是围炉坐着说些家常,有的好动便玩起了双陆、投壶等游戏,也引得别人过来看热闹。我陪着几位王妃玩起了覆射,因为心里有事不时地出神,常要人提醒。
薛可燕取笑道:“妹妹想什么呢,该你了呢。”我心里一惊,脸上却是忧愁之色:“还不是为了我们爷要立侧妃的事?”“妹妹多虑了。母后早就驳了这事了。”李婉儿笑着安慰我道,“你们才刚成亲,怎么能这么快就立侧妃呢?”“淑妃娘娘是怕惹怒了皇上,所以提上七爷想显得没那么张扬。”薛可燕淡淡地说了一句。
新容本是奉命过来偏殿陪女眷们说话解闷的,知道我不放心便穿上玫瑰紫蝶纹斗篷在殿外的台阶下等着我。我披上青色缎面的镶毛斗篷小心地避开宫人的注意,装作她的侍女一起往绛雪轩过去。
此时的绛雪轩里一片寂静,落着厚厚的雪堆,空气中漂浮着梅花的清香。先是一树的梅花亮了起来,紧接着一树接着一树的梅花亮了起来,映衬着冰雪的清冷光华,将这绛雪轩晕染的如同广寒清虚。随即天尽头升起了一轮明月,就在这满苑的梅树亮起来的那一刻,这一轮人间的明月渐渐地亮了起来,月中隐约可见亭台楼阁,玉宇飞檐,有一个婀娜的人影轻舒广袖翩然起舞,犹如月宫的仙子。那月宫仙子的容颜随着渐渐明亮的月光而显得清晰起来:云堆翠髻,唇绽樱颗,转眄流精,光润玉颜。转瞬天籁般的歌声在清冽的夜中响起。
“你看,皇上。”新容突然轻轻地碰了碰我的手,示意我看琉璃花坛那边负手而立的明黄色身影。“不愧是才女,只用了三天便把这支舞学得如此精妙。”看着皇上慢慢地走向韩敏兰,新容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意。“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她。没想到你也这样诚心地帮她。”我看了新容一眼。
新容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只是:“出来半天了,你也该回去了。”“你不和我一起吗?”我诧异地看着她,新容的脸上浮现出寂寞的神情:“我毕竟是烟花女子。我在场,有的人会不自在。”我只得向她告了别,将自己掩在斗篷下匆匆地赶回了偏殿。
夜宴未开始之前,一个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的每一个角落:涟兰殿韩婕妤受封为珍嫔并赐居钟粹宫。而原本安排在长春宫的家宴,也改在了钟粹宫。偏殿中的女眷也得了消息,吩咐预备贺礼送往钟粹宫。李婉儿笑着对我说道:“看来这位珍嫔还真是不简单呢。”
新容教给韩敏兰的那一支舞叫做“望舒”,而“望舒”是先皇后,也就是我姑姑生前最喜爱的一支舞。这一次韩敏兰重新引起皇上的注意,即使赌上皇上对姑姑的情意,这般恩宠也超过了我们的想象。既得封号又赐宫别居,这意味着韩敏兰将来或许会有更大的晋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