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雪,我该走了。”北冥替我上完药,小心地收起了瓶子,又朝窗外看了一眼。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你自己小心着些,若是------”
他轻轻地一扬眉毛:“什么?”“若是被抓到了,千万别说你是我父亲的门生。”虽然宫中戒备森严,我却是知道他的能耐这才安心拿他取笑。他亦是不以为然地冲我挥挥手:“我要是再不走,你也不用跳黄河了。”
北冥走后不久,佛堂外便是人声鼎沸,灯笼火把照亮了漆黑的夜空,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和宫人们惊恐的呼叫声,火光照映着潦乱的人影更显得佛堂幽深寂静。
“走水啦!快来人呐!”“快来人把门撞开!”人们纷纷向着佛堂围聚了过来。紫檀雕花木门轰地一声被撞开。泽皓一个箭步冲了进来,扶起我道:“你没事吧?”“恩,我没事。”我轻轻地应了声,往他怀里靠了靠,不知为什么此刻在他身边,让我觉得那样的温暖而安全。
惜月和忆晚正在荣寿宫外等得心焦,见我和泽皓安然出来这才松了口气,一边一个拉着我,一个劲的念叨着“菩萨保佑”。我见她们又是心疼又是紧张的模样,方才的委屈和疼痛竟渐渐地消散了。这宫里的人怎样待我,又有什么关系?身边亦是有爱护我的人,但凡一丝一缕的疼痛,都会传达到她们。
嘉仁宫的正殿内,皇上和众位嫔妃,还有文武百官携着家眷都已经入了座,此刻正是言笑晏晏。描金绘彩的红烛将大殿照得恍如白日,犀角杯中的琼浆玉液、碧玉碗里的佳肴珍馔映衬着人们迷醉的眼神。
方才在荣寿宫中的嫔妃见到我,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她怎么出来了?”“这里面没咱们什么事,看着便是了。”皇上虽然听到了,却也不明白这里头的究竟,于是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泽皓看了我一眼,跪下道:“儿臣请父皇恕罪。”
“好好的恕什么罪?”皇上话音刚落,太监总管崔建忠立刻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一字一句地答道:“回皇上、皇后、太妃娘娘,方才荣寿宫新来的宫女失手打翻了一个灯笼,一时惊慌嚷了出来。因为延王妃仍在荣寿宫内,延王一时情急之下这才进了荣寿宫。奴才方才已经命人详细地检查了一遍,荣寿宫中并无任何损失。奴才该死,请皇上恕罪。”皇上急忙向我问道:“有没有伤着哪里?吓着了吧?建忠,快让人去传太医进来瞧瞧延王妃。”
崔建忠应了一声,打了个千儿便倒退着出去了。太妃带着薄怒的神色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崔建忠不愧是宫中的老人,回答的有条不紊,竟让太妃挑不出一丝错来。方才荣寿宫中的动静,想必也是被遮了过去,这才没有传到主子们耳里。此时若是真要深究起来,皇上只怕也会知道太妃方才在荣寿宫中为难我。
我暗地里松了口气,却不料有人的一句话又让我的心被提到了半空中:“得亏是咱们的七殿下呢,若是换了个人,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往荣寿宫里冲呢。”那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落进众人的耳中,我听出是三王妃管晴晴的声音,怔怔地向她看去。依照本朝的律例,未经宣诏者皆不得入殿。前年三月香罗殿大火,大火整整烧了两个时辰,将整座宫殿烧成一片焦土,在香罗殿当值的五百名侍卫竟无一人进去救火。
宝妃此时已经从席上起了身,径自走到我跟前,笑吟吟地拉起我的手,惊叫一声:“哎哟,这衣裳怎么湿了?这寒冬腊月的,可小心着凉了啊。”
“这------”我犹豫了一下,看到太妃的眼神那样的冰寒,不由地心里冷了半份:太妃恐怕是下定决心要整治我了。不等我回答,德妃也站起身向皇上和太妃告罪道:“都是臣妾平日里教导无方,还望皇上和太妃娘娘恕罪。”
皇上命德妃坐了,又转向太妃道:“太妃,您看在德妃的面上,就饶了这孩子一回,朕改日再让她给您请安去。”皇后亦是笑吟吟地接过话道:“太妃娘娘向来是菩萨心肠,小孩子们不懂事不知礼,好好教导便是了。还是让孩子先去换了湿衣裳再入席吧,赶明儿要是病了可怎么好。”
太妃沉吟了一会,这才说道:“既然皇上皇后都开口了,哀家岂能不答应?此事便不再追究了。”皇上点点头:“玉雪今后进宫,就跟着皇后和德妃好好地学些礼仪。”
我赶紧谢了恩,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和泽皓各自入了座。泽皓与兄弟们坐在一处,我便随着众位王妃公主一起坐了。
才刚坐下,便有宫女取了温好的酒替我斟满了。“妹妹,多喝口酒暖暖身子吧。”三王妃巧笑倩兮,远远地冲我举了举酒杯。我只得端起酒道了声:“多谢嫂嫂。”
“妹妹真是讨人喜欢,就连父皇母后也是偏疼着妹妹,处处向着妹妹呢,往后我们还得指望着妹妹照拂呢。”她看着我将酒喝下,这才笑吟吟地说道,语气里竟有着一丝的妒意。大家座位相隔不远,于是便将她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这句话与其说是讲给我听的,不如说是讲给众人听的,一时大家也便都沉默了。
“哎,谁叫七妹妹还是新娘子呢,当年三妹妹你刚和三弟成亲的时候,不也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么?如今反倒吃起醋来了,也不害羞呢。”二王妃薛可燕打趣说道,“亏你还是大家闺秀出身呢,竟这样的小气。”
“我倒是可怜没人疼呢,怎么嫂嫂如今倒说我小气?”三王妃嗔怒。二王妃听说,便亲自夹了一块鱼放到她碗中:“如今这也是疼你了吧?”
月婵借着敬酒的机会悄悄对我说:“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会意地笑了笑:“我不会的。”月婵这才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笑容,和着众人互相取笑起来。
我这时才注意到月婵挨着我坐着,一边却是薛可燕,素日一向和月婵亲厚的四嫂婉儿却是和几位公主坐在一起,这样想着不禁好奇地看了她们一眼。也许是接触到我带着疑惑的眼神,婉儿报以一个温和的微笑,随即转过头和身边的南华公主说起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