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方脸嬷嬷应了声,走上前道:“延王妃,请随奴婢来。”我只得低着头跟着那名脸板得如同石块一样的嬷嬷走出殿外。殿内众嫔妃们的窃窃私语立刻追着脚步传了出来,虽然听不大真,但也知道没有什么好话。自小便没有受过皮肉之苦,也不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一时忍不住轻声哭出了声。
“娘娘,今儿可是腊八节,您这样哭哭啼啼的,不怕冲撞了太妃娘娘么?”那嬷嬷不耐烦地回头瞅了我一眼。
佛堂里有些森冷,檀香的味道却愈加的浓郁。金碧辉煌的佛龛彰显着皇家的尊贵与奢华。端庄肃穆的观世音菩萨带着悲悯的神情矗立在莲花宝座上俯视着众生。一重重明黄的经幔低垂,就如同参不透前世今生的佛偈。
“娘娘是金枝玉叶,身子娇贵,自然是疼了些。只是方才太妃娘娘也被热水泼着了,又受了惊吓,如今太医正在诊治,不好过来照顾娘娘。”那嬷嬷说着拿出一个瓷瓶,“奴婢这里有瓶金伤药,娘娘将就着用吧。”
我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接过来道了声:“谢谢嬷嬷。”那嬷嬷看了我一眼,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哪里的话,伺候娘娘是奴婢的本份,奴婢就先告退了。”
偌大的佛堂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抬起头望着观音菩萨慈祥而端庄的面容,想着这一天的混乱与疲惫,只是有一丝微弱的思绪一闪而过,再想抓住它却是怎么努力也不再记得。
门外突然传来落锁的声音,我赶紧跑了过去,只听得凌乱的脚步声匆匆远去。我用力地拍了拍门大声喊道:“开门,有人吗?”回答我的却是一片可怕的寂静。渗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包围了我,伴随着莫名的恐惧。
高高的窗棂下传来低低的呼叫声,一个女子的声音随着夜风断断续续飘进耳中:“妹妹,妹妹,你在里面吗?”
我吓了一跳,以为有什么冤魂出来索命,再仔细一听,声音却越发清楚了,小声喝道:“谁,谁在那里?”夜风里的声音带着一丝的颤抖与惊惶:“安妹妹,我是你韩姐姐呀。你在里面吗?”
我听出是韩敏兰的声音,便走到窗棂下,拼命地踮起脚对着外面道:“我在这里,韩姐姐,你怎么来了?”
“妹妹,你别嚷。”韩敏兰的声音也带着一丝的哭腔,“小心把侍卫引来了。现在太妃她们去了嘉仁宫,我借着取手绢才进来的,你怎么样,手还疼吗?”
“韩姐姐,外面门锁上了,我出不去。”我心里发慌,声音也哽咽了起来,“太妃她是不是要把我关起来?”
“这么多人都看到你进了荣寿宫,太妃不会怎么样你的。”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安慰我道。我这时也平静了下来,惜月和忆晚还在外面侯着,泽皓也一定会发现的。
这样想着,我抹下手上的璎珞珠串顺着窗缝里丢了出去:“姐姐,惜月和忆晚如今还在外面,你让她们去找王爷,让王爷想办法把我救出去。只是要小心别牵连进来。”
韩敏兰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要紧吗?”“恩,韩姐姐,拜托你了。”此时此刻,我所能信赖的只有她了。虽然太妃骄矜,可是她为什么要把我锁起来呢?今晚夜宴,她又如何能在皇上和众人面前交代?想着我又自嘲地笑了笑,虽然贵为王妃,但是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她若是收拾我,只怕不必费心思寻呢。
我倚在门后,抱着双膝坐下,外面又重新恢复了寂静,佛堂里的寒凉一阵阵渗入骨髓。我想起那嬷嬷给的药,于是小心地打开瓶子,瓶里传来一阵淡淡的清香,很是好闻。
佛像后面传来一个充满戏谑的声音:“你还真敢用啊?”我不曾料到有人,顿时吓了一跳,再一看却是燕北冥,急忙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
北冥并不回答我,只是朝着门口轻轻地扬了扬眉,道:“被锁起来了?”“是啊,为什么要锁起来?”我握着瓶子,不解地盯着门,“你不是很了解女人的心思吗?”“是啊,所以我不了解老女人的心思。”北冥特意加重了“老”字。我被他逗得笑了,一时竟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他走到我身边,接过我手中的瓶子,放在鼻子下轻嗅了嗅,冷笑了一声:“连这都用上了。”说着抓起我的手,从怀里掏出另一个白底蓝花的小瓷瓶,从里面倒了一些淡青色的霜面,轻轻地用手指推研开。
“看来这茶够烫的,都快给你脱皮了。”他打趣着说,“擦了这个就不会留疤了。”经他一提醒,那一缕思绪渐渐清明:那宫女既然知道是伺候太妃用茶,怎么会用这么烫的茶水,而且方才我明明看到太妃已经接过了茶的------
“这么多人看到我进了荣寿宫,太妃应该不会怎么样我------”我想起韩敏兰的话,不由地自言自语起来。燕北冥看了我一眼:“是啊,在宫里她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出了宫她就脱了干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