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在本章专讲如何“治大国”。此前他没有专门讲过如何治大国、小国。他先讲治大国,小国也就好办了。大国当然比小国难治。俗话说,家大业大不好管,大国比小国难管。但是,老子处理复杂事务时总是能够提纲挈领地简约化。即从宏观的角度处理复杂事物。“治大国,若烹小鲜”,其内涵却非常丰富。在这里包括自三十八章以来,均不是简单地概括为“无为”,而是不断地展开为具体方面来讲。
“原文”
治大国,若烹小鲜①。
以道莅②天下,其鬼不神③;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④;
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
夫两不相伤,
故,
德交归焉。
“注释”
①小鲜。小鱼。“鲜”即是鱼。《诗经》毛传有云:“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知烹鱼则知治民。”
②莅。临,至。
③神。神奇功能,神奇作用。
④非鬼不神,其神不伤人。王弼注:“物守自然,则神无所加。神无所加,则不知神之为神也。”
“译文”
管理大国好比煮小鱼,不能老去翻动。用“道”来管理天下,普及到了每个角落,那么什么鬼怪都无法发挥其破坏作用了。并不是鬼怪没有神奇的力量,而是它即使有神奇的力量也不去伤害人了。不是它的神奇力量不去伤害人,而是圣人用“道”去管理天下也就自然不会有伤害人的事发生。既然圣人和鬼神都不伤害人,所以,人们感德而相安无事。
“解说”
“治大国,若烹小鲜。”老子在本章开头就这么说。说明他的管理思想是很具体且有所展开的,在后面还论述了如何治小国的问题。
小鲜即小鱼,不要以为小鱼容易烹煮,其实,没有经验的人很容易就会把好事弄坏,如果不停地翻动小鱼,就会煮成一锅粥,小鱼被弄得稀烂,不好看也不好吃了。老子以此为喻,表明了他治大国的思想:要以道治国、以德安国。在老子的管理思想中,最重要的就是和谐,从而使国家社会稳定、人民安居乐业。五十九章讲要节俭治国也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怎么样才能做到国家稳定、人民安居乐业呢?如何以道治国、以德安国呢?这不是简单地通过“无为”就可以理解的。很明显,老子在暗示管理者,虽然要有管理政策、法制,但不能太严厉、太苛细,更不能随意改动、朝令夕改。若政策法令经常变更,就会扰民。显然,他希望相对稳定。不仅大国,小国也应如此。只不过大国更不能随意扰民。因为大国国民一旦情绪不稳,乱了秩序,就很难收场。这是他对管理人的忠告,同时也代表了当时人民企求安稳过日子的心愿。在当代中国,坚持发展是硬道理的本质要求,就是坚持科学发展观,更加注重以人为本,更加注重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更加注重保障和改善民生,促进社会公平正义。
老子特别强调德治,在五十九章说要“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韩非子《解老》对“治大国,若烹小鲜”也解释说:“故以理观之,事大众数摇之则少成功,藏大器而数徙之则多败伤,烹小鲜而数挠之则贼其泽,治大国而数变法则民苦之,是以有道之君贵静,不重变法,故曰:‘治大国者若烹小鲜。’”其实,不仅是不能经常变更政策法令,还有更重要的一方面韩非子和后来的学者都未理解,从根本上讲,老子的这个比喻就是指社会不能出现动荡不安。动荡不安的原因不全在上面,有时是来自下面不法分子的捣乱。老子接下来回答:“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其鬼不神”,即来自下面的不法分子不会有什么力量;“圣人亦不伤人”,即上面政策法令不扰民。上不扰下,下不犯上,即“两不相伤”。这就是怎样以“德治”解决社会稳定问题的重要措施。就是说,要以“道”与“德”来教育领导人和百姓,使之常“尊道贵德”。这样,想捣乱的人也没人听信了,也捣乱不起来了,甚至也不想捣乱了。领导人也不因经常变更政策法令而使社会不安和伤害百姓。这就叫“两不相伤”。要“尊道贵德”就要为了稳定和发展而关注民生。老子尖锐地批判了周王朝及当时各诸侯国民不聊生、社会动荡不安的现实并指出了其中的原因。他在七十五章说:“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民之轻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轻死。”而这对国家社会是很危险的。他说:“民不畏威,则大威至。”(七十二章)“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七十四章)那么,怎么办呢?除了要教育领导人和人民“尊道贵德”,要“无狎其所居,无厌其所生”(七十二章)外,更重要的就是关注民生,使社会公平正义。因此,他在分配制度方面,于七十七章提出了过去未能发现的惊人的甚至很超前的“损有余而补不足”的追求公平的观点。他说:“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他感叹并尖锐地批判当时“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因此要保障和改进民生,促进社会公平正义。
所谓“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还指“道”即科学规律威力无穷。有什么力量能阻挡和战胜规律呢?没有。宇宙自然和人类都得遵循规律来行动,否则就会败乱。所谓“鬼”,所谓“魑魅魍魉”,所谓“牛鬼蛇神”,都敌不过规律,因为一切都得服从规律。因此,如果“以道莅天下”即以客观规律(包括努力发挥最高的德性)来管理国家社会,不但不会有鬼怪事物的捣乱,而且其作用还会转向正面而不会伤人;而且圣人智者的作用也都是正面的,不会伤人。异常的鬼怪事物和正面的光明事物都随顺规律而自然变化,不伤人。这不就是感德吗?不就是尊“道”吗?
“治大国,若烹小鲜。”这本身也是一条规律,这本身也是以道治国、以德安国的表现。
“诗赞”
烹小鱼切忌搅动
治国安邦要稳定
政策法令莫常变
防微杜渐多关心
以大道厚德莅天下
就连鬼神也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