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在本章从六个方面说明对立统一规律这个“道”的核心规律的普遍存在及其重要性,天、地、神、谷、万物、侯王都离不开“道”。这些都是系统,每个系统不离“道”就祥和稳定;如果失去了“道”,事物就会发生转化,天、地、神、谷、万物以至侯王就失去了存在的根据,就不稳定,甚至发生突变。当然,侯王在这里可以看做王位。
“道”是一切事物发展变化的规律。一切都要以“道”为依据来发展。侯王自称为“孤”、“寡”、“不谷”,用这些卑下的字眼来称呼自己,这就是努力去合乎“道”,即去按对立统一规律办事:为自然达于高贵,必处谦卑。
“原文”
昔之得一者①:
天得一以清;
地得一以宁;
神得一以灵;
谷得一以盈;
万物得一以生②;
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③。
其致之。
天无以清,将恐裂④;
地无以宁,将恐发⑤;
神无以灵,将恐歇⑥;
谷无以盈,将恐竭⑦;
万物无以生,将恐灭;
侯王无以贵高,将恐蹶⑧。
故,
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
是以,
侯王自称孤、寡、不谷⑨。
此非以贱为本邪?非乎?
故,
致数舆无舆⑩。不欲碌碌[11]如玉,珞珞[12]如石。
“注释”
①一。即“道”。同“载营魄抱一”(十章),“混而为一”(十四章),“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二十二章)。特别指“道”这个以对立统一规律为核心的总规律。
②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何新注,马王堆甲、乙本,敦煌本,严遵本均无此句。这里仍从王弼本,以与下文“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相合。
③贞。马王堆甲、乙本,河上公本均作“正”。
④裂。雷电鸣闪,似天裂。
⑤发。震动。地震属也。
⑥歇。停止的意思。
⑦竭。枯竭的意思。
⑧蹶。跌倒、颠覆的意思。
⑨侯王自称孤、寡、不谷。孤,孤立之人。寡,孤家寡人。不谷,即“仆”的意思。不谷合音为“仆”。即反切注音为“仆”。具体说,就是“不”的声母与“谷”的韵母相拼即为“仆”。
⑩致数舆无舆。何新从傅本、范本作“至誉无誉”。
[11]碌。即美貌。
[12]珞。恶貌坚硬之石。
“译文”
自古以来得到和遵循对立统一规律为核心的总规律(道)的有如:天得到和遵循对立统一规律为核心的总规律(道)就清明,地得到和遵循对立统一规律为核心的总规律(道)就安宁,神得到和遵循对立统一规律为核心的总规律(道)就显灵,谷得到和遵循对立统一规律为核心的总规律(道)就充盈,万物得到和遵循对立统一规律为核心的总规律(道)就化育繁衍,侯王得到和遵循对立统一规律为核心的总规律的“道”才能担当管理国家的要职。他们都是因合乎或遵循对立统一规律为核心的总规律(道)而这样的。天没有清明,就恐怕要破裂;地没有安宁,就恐怕倾斜;神没有灵验,就恐怕闲歇;谷没有充盈,就恐怕枯竭;万物没有生化繁衍,就恐怕要灭绝;侯王没有因管理好而获得高贵地位,就恐怕要丧失其管理之职丢失国家而亡败。所以,(根据对立统一规律为核心的总规律“道”)贵以贱为根本,高以下为基础。从而,侯王自称“孤”、“寡”、“不谷”。这岂不是贵以贱为根本吗?难道不是这样的吗?所以,追求荣誉就没有荣誉,不要追求像美玉那样靓丽和像顽石那样坚硬。
“解说”
每一个事物都可以看做一个系统,每一个系统的存在和发展,都在于其内部按对立统一规律行事。每一个系统都有其自身的组织性、整体性、稳定性以及与外界交换信息的特性,是一个对立统一体。由于内部经常变化,外部环境也经常变化,有时甚至是激变,因此,系统不要说发展,就是存在性和稳定性都有可能随时受到威胁。因此,系统要按对立统一的规律,即按照这个统一体本有的规律随时与外界交换信息以调整内部结构。老子讲,天、地、神、谷、万物以至侯王“得一”就祥和、稳定,否则,系统就可能被突破而变异,可能就会边缘化最后为其他事物所取代。这个“得一”就是说要合乎这个统一体(系统)的对立统一规律,简言之,“一”就是对立统一规律。
《吕氏春秋》也很重视“一”。在《论人》里说“凡彼万形,得一后成”。在《圜道》里说“一也齐至贵,莫知其原,莫知其端,莫知其始,莫知其终,而万物以为宗。圣人法之,以令其性,以定其正,以出号令”。
所谓要合乎对立统一的规律,最根本的就是要懂得和掌握好对立面在一定条件下互相转化的规律。对立面的统一很难永远稳定不变。变化是绝对的,稳定不变是相对的。作为社会事物、作为机构要求得很长时期的稳定,必须按对立统一规律处理好对立面相互依存等关系。贵与贱、高与下、侯王与人民也是如此。在老子看来,贵、高之所以如此,是因以贱、下为基础。侯王之所以有侯王的尊贵之位,是因为有人民、有贤臣。因此老子认为应处贱、处下,尊贤下士,重视百姓,侯王要以卑下的称呼来自称,来把自己摆到最卑贱、最谦虚的位置上。老子劝说那些认为上下、阴阳、贵贱、尊卑等固定不变的人们要用辩证法来改变其看法。一些真正有智慧的人读了《老子》就能领会运用。
老子的这种思想曾在战国就被贤人引用过并建议侯王用之于管理,例如《战国策》卷十一《齐宣王见颜斶》。这是一篇很有趣味的事记。齐宣王刚开始盛气凌人,很有侯王架子,与颜斶见面之后,以尊者命令的口气要颜斶往前走两步。没想到颜斶不但没有按他的要求往前走两步,相反,他要齐宣王往他的方向靠两步。齐宣王很不高兴。其他臣子便说话了:“王,人君也,斶,人臣也。王曰‘斶前’,斶亦曰‘王前’,可乎?”颜斶却辩证地看待、分析了这个问题,说:“夫斶前为慕势,王前为趋士,与使斶为慕势,不如使王为趋士。”这时,齐宣王并不懂得辩证法,他怒形于色说:“王者贵乎?士贵乎?”而颜斶则毫不畏惧地说:“士贵耳!王者不贵。”这就更加触怒了齐宣王,说:“有说乎?”意即讲不出道理来就要不客气了。颜斶从容地说:“有!昔者,秦攻齐,令曰:‘敢有去柳下季(已故贤士)垄(墓地)五十步而樵采者,死不赦。’令曰:‘有能得齐王头者,封万户侯,赐金千镒。’由是观之,生王之头,曾不若死士之垄也。”齐王听了黯然扫兴。这时其他臣子盛赞大王据万乘之地,东西南北,莫不率服,百姓无不亲附,现在士之高者乃称匹夫,下者处鄙野、监门、闾里。岂不可以说明士子之多么卑贱?对此,颜斶却举历代事实,认为尧、舜、禹、汤、文王名扬天下都因为“得贵士之力也”,有实绩之故也。并引《老子》在本章的名言来劝说齐王:“《老子》曰:虽贵,必以贱为本;虽高,必以下为基。是以侯王称孤、寡、不谷。是其贱之本与?非夫孤、寡者,人之困贱下位也?而侯王以自谓,岂非下人而尊贵士与……”齐宣王听了茅塞顿开,要拜颜斶为师,自称弟子,当然,颜斶没有同意。后来齐国尊贤下士,国力大振,称霸诸侯。
“诗赞”
一是什么要弄清
得一用一要用心
一是对立统一律
一是理论之灵魂
得一就要注目对立面
欲速直进事难成
管理当然要权威
须知谦卑是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