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爷默默地走在前方引路。
明昊玥低着头和凌氏跟在后面,听着前面那人的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咯吱”之声,心如小鹿乱撞。大雪已慢慢止住,天色放亮,满目银白,寂寥的街上只有这一行人的脚步声。
没走多远,二王爷便停了下来,朝悟心问了一句:“你要进去看看秦淮吗?”
他的眼神在提到爱妻的名字时,原本冷冽严肃的眼光就柔和了起来,嘴角有笑意。
“今天是秦淮的生日,她最喜欢热闹了。”顿一顿,又说:“前几年还有人来陪她,可是现在,只怕大家都不记得她的生辰了吧?”
悟心心底暗暗一叹,望一望天色,说道:“也好,我看一眼秦姐姐,然后再回去。”
二王爷含笑点头,带着几人走进园子里。
按照旧例,二王爷的府邸应该在安阳最中心一带,但是因为他不顾众臣反对,决意娶了那位据说是人界公主的王妃后,皇上勃然大怒,将他黜了官职,二王爷便在这外城建了一座园子,王妃为其题名“大观园”,二人只带了数十个家人丫鬟搬入居住。虽然二王爷向来内敛低调,但做为皇族直系子弟,如此寒酸简朴却是洄梦皇族自古未有之事。
明昊玥往日曾远远见过这园子一眼,却不想今日能亲身到来,此时留心看去,他几人所走的乃是偏门,进了后院,满目树木花草尽是银装素裹,青翠不再,但往昔的布局还在。虽然此时是凌晨,却早有下人起床将积雪扫开,跟着二王爷自羊肠小径过去,绕过假山,可见一道蔷薇花架被积雪压坏了大半,后面是清溪细流,冒着丝丝热气,给园子添了几分暖意,二王爷在那蔷薇花架下面停一停,叹道:“这样大雪,居然压坏了花架。”
凌氏嘴唇一动,欲言又止,二王爷一叹之后不再多说,引着几人过了花架,自一个石洞穿过去,到了一处所在,只见周遭尽是插天的玲珑山石,四面环绕各式石块,上面攀满了青色藤蔓,虽然积雪皑皑,却香气馥郁,有的藤蔓自石上垂下,挂着色若丹砂的果子,竟是不怕冷,也有花开吐艳,色若金桂,在雪景之中,此处仍是生机勃勃。明昊玥虽然也出自大贵之家,却少见这样的美景。她知道这“大观园”乃是王妃当年亲自参与了设计的,其间一草一木,王妃都亲自过问过,这时心中暗赞:“好奇巧的心思!”只是心中疑惑,不知此处如何住得人?不料绕过山石,便见到五间小小屋子,绿窗油壁,虽然简朴,却也十分清雅,前面空地摆了数十盆被积雪压坏的花木。凌氏是爱花之人,一看到那些花木,眼睛就是一亮,不由说道:“没想到在安阳也可以看到转心莲,”她忍不住走过去,轻轻抚mo一株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花木,“这是琼花呢,应该是开紫蓝色花朵的,最是难得,如今成了这样,真是可惜了。还有水晶兰,近年来很少看见了……”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可惜。
二王爷淡淡地道:“秦淮有一段时间喜欢摆弄花草,我们去了很多地方,才搜罗到这些品种。”
悟心忽然嘻嘻一笑道:“那是因为秦姐姐养了一只玉兔,我师叔骗她说只要玉兔吃了那些奇花异草,就能变成一个大美人……”
二王爷轻笑着叱道:“你那珈若师叔不是好东西,尽出些折磨人的馊主意。”
悟心吐一吐舌头道:“后来还不是王爷你发现花木都被折损得不像话,仔细追究起来,发现是珈若师叔搞的鬼,后来骗他吃了‘退行丸’,他足足的变了三天青蛙。秦姐姐不知道那青蛙是他变的,一直说要吃青蛙腿,拿了菜刀追着在满园子里跑,师叔差点被吓死,后来再也不敢过来了。”
他正说着,天色忽然大亮起来,比往日更觉耀眼。这时明昊玥惊奇地叫了起来:“你们看,天上有两个太阳呢!”说着朝天上一指。众人循着她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东方冉冉升起的,可不正是两个太阳,一个略大,一个略小。这两个太阳一出来,满地的积雪更加洁白耀眼,气温也上升了许多。
二王爷扬一扬眉,站到抄手游廊上手遮住前额看了一看,悟心已忍不住得意地道:“那个小一点的不是太阳,是烈焰神珠!”
“咦?”明昊玥这时也发现那个“太阳”是自城门那头升起,到了半空便停住了,只见它不停地旋转着,光芒越来越亮,渐渐耀眼不可逼视,这才回头好奇地望着悟心,眼睛里都是疑问。
她的斗篷已经脱下,乌鸦鸦的一头长发挽做洄梦少女常见的双髻,露出象牙色的额头和一双美绝的眸子来,被雪光和阳光一映,就如一尊白玉雕塑般秀美脱俗。金黄色的阳光照在她小巧的几乎半透明的耳垂上,映得一对水晶坠子璀璨无比,晃呀晃地,波光潋滟,仿佛要晃进悟心的心里去。悟心怔了一下才道:“那是我师傅和另外几国国师一起炼成的宝物,可以驱除寒潮,化去积雪。”
二王爷忽然唤了一声:“悟心!”悟心这时才觉得失言,急忙道:“我去看秦姐姐。”说着匆匆地朝前方跑去,二王爷摇一摇头,跟着走过去,他走出几步,又回头道:“你母女二人,今后就住在此处,一应生活用具,本王自会派人送来,切莫走出园外。”
凌氏忙不迭地应了。明昊玥看着他高大的背影自折带朱栏板桥过去,消失在垂柳之后,仍怔怔地看着,直到凌氏连叫了她几声,这才回过神来。
凌氏捧着一盆花,喜滋滋地道:“玥儿,这就是冰雪优昙了,幸好还没冻坏了根。”她小心地检查着花木,自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一把银柄小剪刀来修剪着残枝,又道:“我看这院子里花木众多,灵气充沛,你我二人在这里居住几月,待月圆之时将日月精华都导入这冰雪优昙里,若是顺利的话,只怕三四月便开花了!”
明昊玥也满心欢喜地笑起来,转头看一看那几间屋子,说道:“我去收拾屋子。”她和母亲一夜奔波,此时已经累了,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便提了包袱走进其中一间。
这屋子摆设也是十分雅洁,仅仅设了一案,上面放一个象牙嵌玉石水仙盆景,一个墨烟冻石鼎,一个镇纸的玉狮子压着几张十分普通的玉版纸笺,随意地搁着,明昊玥见那纸笺上十分潦草地写着一些字,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好奇之心,拿起来翻看。
这些字写得不算特别漂亮,字迹纤细娟秀,像是女子的手笔,第一页上写着:“蘅芜院,宝钗居处,今日落成。宝钗为人,若白海棠,所谓‘珍重芳姿昼掩门’,自爱而不爱人也,故有‘愁多焉得玉无痕’之语!”
明昊玥揣摩这花笺之意,心想这字必然是那位人界王妃所写,字里提到的“宝钗”,却又不知是哪位了,应该也是个女子,而且“珍重芳姿”之语,应是形容女子品行端方,又如何被这位王妃评为“自爱而不爱人”?
她沉吟片刻,将这张花笺放下,又看下一张,这张却是字迹遒劲有力,上面写的是一首七言律诗:
“诗余戏笔不知狂,
岂是丹青费较量。
聚叶泼成千点墨,
攒花染出几霜痕。
淡浓神会风剪影,
跳脱秋生腕底香。
莫认东篱闲采掇,
粘屏聊以慰重阳。”
下面勾画了一枝ju花,明昊玥揣度其意,当是咏菊的诗,口中暗暗诵咏,又翻到第三张,上面又是那纤细娟秀的小字。写着:
“今天陈诵问我,蘅芜院的典故又是什么,我告诉他,他听了说不喜欢这样的女子,我说这样的女子才吃香,端庄识大体,哪里像我这样冲动,不会做人。陈诵说,不,秦淮,天底下也就只有你一个秦淮,至情至性,敢爱敢恨。我笑得伏倒在桌子上,不小心把纱桌屏推dao了,墨汁洒了一桌子。”
字迹到了后面更加潦草,结尾画了几个奇怪的符号,明昊玥不知道那是什么,默然片刻,心想:“原来二王爷单名一个‘诵’字,王妃的名字叫做‘秦淮’,这位王妃实在有意思的很,居然可以直呼自己夫君的名字,王爷也不恼。”
她本来还想再继续看下去,忽然听到外面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问道:“请问可是新来的花儿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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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工作太忙,年底了么,都没来得及更新,脸红~~忽然看到琅琊钰的留言,狠狠地激动了一把,还有人记得我哈!(抱抱老读者。笑!)这本书码得比较慢,因为恋歌五月要考职称,还要腾出时间看书,大家耐心等候啊。鞠躬,祝大家新年快乐!恋歌大年三十值夜班,哭着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