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车走在上班的路上，突然，一个尖利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那是一声低喝怒吼，却比刹车声还要刺耳。
然后，我看到路边来来往往的人流中，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正怒目而向她面前的一个孩子，那是一对母女。声音便是从她们那里发出的，更确切地说，是那个妈妈正在吼她的孩子。
小女孩五六岁左右，穿着连衣裙，细长的辫子，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那个妈妈长得很高大，弯着腰俯向她，脸上的表情，又是哀求，又是愤怒，又是无奈。
在我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刻，刚刚吼完了女儿的女人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我们的目光接触了，她看我的目光里有一些羞愧，还有一些为人母者的疲惫。
不止一次在路上看到这样的情境。
一个父亲不耐烦地呵斥他的骑了一辆小小的三轮脚踏车跟在他的自行车后的儿子：走快点走快点，叫你不骑车你非骑车；一个母亲训她那喜欢在马路牙儿跳上跳下的儿子：好好走，像个走路的样子；一对父母揪着他们不愿上幼儿园的儿子的耳朵，向围观的人投诉：这孩子就因为不喜欢脚上的鞋子，就不上学，反了天了。（而在我看来，那双鞋子真的是更像是一双女孩子的鞋子）；我自己，对着迟迟不去洗澡的女儿，发出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怒吼……
面对发飙的父母，孩子哭了，乖了，服从了。
孩子固然可怜，可我觉得那些父母更加可怜，以往镇定自若的人，此时却手足无措，盛怒之下举起的手，怒火焚烧的目光底下仍然有犹豫与担心。如果恰好有路人看过来，他们会比孩子更羞愧，更不敢看别人。
这真的让人有啼笑皆非之感——在那样的时刻，一个爸爸，或者是妈妈，被一个幼儿的举动给惹火了，大吼大叫之际，其实他自己在心智上更像一个孩子。
只不过这个“孩子”却有着比那个孩子更多的权力，甚至暴力，以逼那个孩子就范。
无论如何，做父母的心里都有胜之不武的悲哀的吧，那道羞愧的目光告诉了我。
他们不懂，就在自己不经意的调笑中，将被遗弃的恐惧、没有安全感的悲伤、对身世的混乱以及对人的不信任等等不好的元素植根进了一颗幼小的心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