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唐夜一干人等到达到天窟山时,已是傍晚时分。天窟山这个名字并不适合眼前所看到的风景,这是他们到达这里第一感觉,因为四周青山绿水十分秀丽,树林茂密,气候宜人,养活一个仅有六、七十人的小部族自然没问题。但是山群中洞窟很多,或许这便是名字的来源。
经过那位年轻人的指点,又绕过重重弯道,两天后才真正到达族人生活的地方。年轻人似乎对北唐夜甚至这一群人感到好奇。虽然从小到大没有到过外面,但是幻世堂的威名族人都知道的,只是幻世堂堂主漂泊不定,要不是出来后听说幻世堂堂主已经回到京城,对世事不甚了解的他真不知朝哪个方位求救才好。
但是堂主很年轻,这是他想不到的,比他大不了几岁,为人谦和也不摆架子。
据手下人所查到的消息,声音的源头便是在部落不远处的后山,那里是墓地。
北唐夜站在帐篷外,抽出随身的剑,很快在地上划出了八卦图。随着蓝光升起,长剑凌空在八卦中央很快偏移了位置。消息虽然准确,但是八卦转得忽快忽慢,他不禁有些失望,墓地那里不过是些好吃尸骨的土妖,根本不足为虑,到底是何妨妖孽有这等功力?那天空中的眼睛到底是什么?
他瞬间收起了剑,想必只有等到昼夜交替时才能一解疑惑了。
京城,幻世堂堂内。
慕容姑娘和几个丫鬟正给巴雅尔换水,经过近二十天的照顾,巴雅尔的情况已经渐渐稳定下来,虽然每天都是躺在水面上睡眠,但是脉象平和,脸色红晕。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巴雅尔的身体适应不了这样的环境。待丫鬟们走了,慕容姑娘突然想起什么,拿起一本书,一屁股坐在巴雅尔身边。
“阿雅,我知道你能听见的。”慕容姑娘缓缓的说道“咱们鲛人啊,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美人!我姓慕容,单名一个涟字,是涟漪的涟哦~”说着嘴角露出调皮的笑容,拿着书翻了几页自言自语的道“不知道你可念过书?我念些诗怎么样?”
说完便自顾自的念了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默然停了一会又道“你是不是听不懂?”说完又吐了吐舌头“其实我也不懂,人类总是搞这些看不懂的玩意儿,好好说话不就好了么……啊,这下面有解释,还是徐大哥细心……我看看啊……”
一阵沉默后,慕容涟的脸瞬间红了,将那书扔到一旁的桌上,嗔怒道“徐靖岚这是搞什么啊,给人家这种书,还写上解释……人类的心就是狡猾!”说完又不禁失笑,脸更红了。
“阿雅,你知道北唐大哥多挂心你吗?”慕容涟处着下巴笑脸盈盈“你不知道这一趟路多辛苦,可是他非要十天派人传回信给他……如今他应该到深山了吧,想必一两个月就能回来了,你要加把劲啊!”
此时的天窟山已是夜凉风过,虽比不上大漠的宽广,但是勾月皎洁,清风拂过山间树林沙沙作响,倒也格外好听。
北唐夜只和段武坐在一家草屋的屋顶上,而其他手下都在帐篷中睡大觉。说来都觉得奇怪,北唐夜每每遇到这些事都会自己打头阵,没有命令,绝不容许任何手下陪伴自己。对他而言,做什么事情最终实施时不自己亲自去接触,着急蛮干是没有效果的,反而害了弟兄们。
段武也不说话,只时不时将手中拿着的酒壶送到嘴边小饮一口。
“听!”北唐夜突地叫了起来,声音瞬间随风而起!二人随即趴在倾斜的屋顶,身上披着杂草编制的披风。
云变月隐,方才那一抹柔亮已不见,四周顿时漆黑一片!
与此同时一波又一波诡异声响散漫天空,比大漠野狼的嚎叫要低沉,也没有它们的高亮,只是迷离混沌中透着悲愤,听不出是什么东西在天空下一遍遍的泛出回音,一声声都好似顿重的踏在心上,这种低而沉闷的凄喊显得分外阴森和神秘。
这时二人抬头,才惊愕的发现浓黑的天空上果真有着一双若隐若现的眼睛!
没有月光的夜晚中银光闪现般的出现,让人背后寒意连连。那眼睛似洞察天下间的一切,洒向大地的都是零碎的银光,随着诡异的声响忽隐忽现。
爹!北唐夜险些脱口而出!虽然发现了什么但心中仍是一阵沉闷的疼痛。他咬了咬牙,天空中的眼分明是他儿时记忆中爹爹为救他身亡的最后一眼,这么多年从未忘记,连做梦也都会梦见着,那抹慈爱中期盼儿子以后能更坚强的眼神。
却听身旁的段武幽幽的叹息“这眼神,像极了涟儿妹子……”
此话一出,北唐夜皱起了眉,他知道段武一直心系的是慕容涟。但就因为这样才不寻常,于是他闭上眼心念随即而空,再抬起头更加惊讶得无语,这天空,哪里还有眼睛?!天空依旧淡云漂浮,月光迷人照射部落,只有那凄厉的哀嚎没有消失……
还未等他多想,眼中一切又恢复初始,那双眼睛再次在天空静静的望着一切,像被谁一点点的揭破伤疤,怎么也甩不掉,却对他这样了如指掌的人再也没有任何威胁了。
他看着愣愣发呆的段武似是没了神智,正要重重的给段武一记手刀将他打昏回帐篷,却见他灵敏的躲了过去傻笑的看着他。北唐夜不由失笑“我当你真的被蛊惑了呢!”
“跟随大哥这么多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况且……”他望着挑起眉的北唐夜,又望了望那神秘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一阵细风将他的声音淡淡的传来“涟儿的眼,比这个要漂亮的多……”说完不等北唐夜说话,便轻声跳下房屋,很快便消失了。
北唐夜坐起身低声轻笑,形似而神不似,蛊惑人心罢了,心里渐渐有了主意,听四周声响也缓缓消退,想着这一夜就会安然过去了。
第二天中午众勇士才醒来准备午饭,北唐夜吩咐一些人去后山墓地继续勘察之后,便悠哉的在帐篷内继续饮茶。手中拿着的是京城派人捎过来的信,因为队伍已入山,所以得到消息也多有不便,知道阿雅已脱离危险,心里边稍稍放宽了心。
当北唐夜再次起身来到帐篷外,看着柔和的月色掐算了时间,便召集了人朝后山走去。夜空下一行人静悄悄的行走,脚下轻如风掠。
前方一片荒凉,墓上大都是木牌,有些没有立着墓碑,就像是孤魂野墓那般凄凉。
“我安排的事情稳妥了?”他轻声问着身旁一个手下。
“是,我已下了药,无论什么声响都不会吵醒那些族人的。”手下点了点头答道。
“很好。”北唐夜点点头,转向段武道“下一步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
只见段武一挥手,众人一字排开,便迅速将后山这不算多大规模的墓地包围,手中的武器凌空立于身前,泛着各色的光彩。
嘶嘶的细碎声却凭空响起,似是不欢迎侵犯领土的人而警惕着。众人没有再说话,连北唐夜也只是静静的望着天空。但不久之后,勇士们的刀剑从微冷的白色渐渐变成摄血的红,在月下显得触目惊心!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绷紧着,刀剑的红光映着脸颊有些诡异,突地刀剑升向半空,缭乱飞舞。勇士们的眼半眯,嘴中急急的念着什么,很快的,一张红色的大网盘旋于空中,直直冲向墓地!
与此同时是比往常提前的喊叫声,声声凄厉,低吼着愤怒,紧接着土层向外翻涌,一个个阴森森的白骨手爪破土而出,骷髅的上半身摇摇摆摆的从墓地探出,青蓝的眼火在空洞的框中泛出寒意,而天空中的大网却不顾一切的向下直逼而来!
瞬间一阵轰响,然后便是咔咔喳喳声,伴随着哀号,墓地上只躺着满地的人骨!喘息间一圈圈土地翻涌,操纵尸骨的土妖终于出现,刺眼的绿光逼视着勇士,有些土妖嘴上仍叼着阴森森的骨头。
纵身一跃,勇士们手握武器,跳进墓地便与土妖厮杀起来。方有些道行的土妖才能如此操控尸骨,而不是仅仅以人骨为食,勇士们凝神心智,避免对上那幽灵般的绿光。
嘶喊和低沉的怒吼响彻在夜空下,土怪越来越多,却看不到最后操控者,北唐夜似是料到般,抬起头望向夜空,风刮过乌云,月色渐隐,一双眼睛安静的俯视着,只是眼中却多了几丝愤怒!
呵,这般神情,在爹身上倒是少见,他很少让爹这般愤怒。
还未多想,腰间的长剑早已脱鞘而出!淡蓝色的剑身泛出急切的光泽流窜。
“含光,你这样着急么?”他似是在对待老朋友发问。
仍记得父亲是如何威风凛凛的耍剑,也记得那段无依无靠的日子,只有爹留下的这把含光剑陪在身旁,伴他一步步撑起幻世堂。含光,如名字一样,透明的光泽,轻巧锋利的剑身,行如轻风。这被淡蓝的剑气包围的含光,分不出个冷暖,它只会想他所想,做他所做,陪在他身边!
此时却见含光飞向身后,剑尖窜入尘土向上一挑,便一把将大弓送到他的眼前,“好!”他仍是淡淡的笑。
宽大的白衣随风飞扬,手拿弓箭粹不及防的跨出虚步,含光响起一声长吟,追随而去。北唐夜抿着唇,清冷的弧线映着他精湛而饱含杀气的眼,纵身一跃,竟是准确无误的躺在了含光上!
一抹光亮朝着天空上的双眼快速冲去,北唐夜双手抱起大弓,手脚撑起弓弦,搭上两支粗长的羽箭,他的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天空中的眼睛。而后仿似拉起含着巨大灵力的红色火焰直逼双眼,‘嗖’的一声便将它们射了出去,而含光剑此时不由分说的向下划,还未着地一声巨大的轰响响遍山间,天空之眼愤怒着扭曲起来,顺而变成漩涡消失不见!
而轰响却一波未消一波又起,转过头便能看见后方的墓地中站着一个庞然大物,手下们的剑仍旧挥洒出强劲的剑气,含光急速向后退去,北唐夜站起身长袖一挥,剑光暴涨,突地腾空而起,怒喝一声“去!”
含光急速飞向庞然大物,看来仍没有完全苏醒,北唐夜如是想,飞跃而下,再拼劲全力点地翻转,腾空飞起。长剑从怪物的右侧刺来,却被躲了过去只刺穿了左臂,黑红色的血水顿时喷出,含光剑一抖又绕了回去,恰是接住了北唐夜。
白衣男子直直的站在高空,冷冷的俯视着受伤的怪物,黑血汩汩的流出,这一招‘风斩’不仅出击快而狠,而且一旦伤到是很难愈合的!几道流光直冲云霄,追随蓝光而起,众勇士飞起握住手中的武器,齐肩飞舞刺向那怪物,悲愤的哀号声连绵不绝,只有几人不小心被打晕在外。
北唐夜不再等,剑尖朝下,站在剑柄的他突然飞转,朝着怪物头顶上方划出金光的八卦,八卦之环压下的同时,人剑合般向下急冲,朝着怪物的头顶扎去!
“吼吼吼吼!”一声绝望的叫喊连林中的树叶也齐声声的颤抖,黑夜中百鸟飞窜叫喊不断!一阵苍凉的喧哗过后却发现那白衣男子只是静静的站在怪物的头顶不曾移动半分!
‘轰!’的一声怪物已四分五裂的在天空炸开,浓烈的血腥气和黑红色的血水漫天飞舞,四周的勇士灵敏的向后退去。
待尘烟散去,那男子面无表情的携剑走出,看着昏迷的几个手下只把了把脉,道“无碍,带回去让李大夫调理下,你们下去吧,莫拖时间了。”
只有段武留下了,看着渐行渐远的兄弟们,只转身焦急的喊“大哥!”他知道,只有这个时候,北唐夜说话才是急躁而淡漠的哄人语气。
北唐夜的唇抿成一条线,像是极力抵挡着什么,胸腔一阵剧痛,苍白的脸颊上是细密的冷汗,“没事,现在……越来越抵不住它的力量了,我……休息一下就好……”说完只感觉眼前一黑,一股腥甜涌上,顺而就昏了过去!
“大哥?!”段武睁大着眼,焦急的摇晃着北唐夜消瘦的身子,突然想到什么,很快将含光解下,摸索着剑柄处一道细细的痕迹,拿捏三分力气轻巧的向上一提,两粒药丸便从缝隙中滚出,让他服下后便搀扶着北唐夜朝营地走去。
段武抬头看了看夜空,今晚星空竟然这么璀璨,可惜没有心情再去看了。而大哥的那句‘从长计议’怕也是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