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一只大手稳稳的阻止了他，是段武，身后的北唐墨也是同样阻止的姿势吼着，“别做傻事！”
心痛得似有些神志不清，早知如此何必去问北唐夜，他要就给他好了！“怎么？你们这是干什么？不是只要有鲛人的眼睛就可以了吗？不是吗？”泪流在地上砸起清脆声响，“拿去好了……拿去不就好了吗！”
“大哥就是怕你这样……”身后的北唐墨忧伤的道，“才吩咐我们看紧你……”
北唐夜！绾泠心中凄厉的喊着，你设计的真是天衣无缝啊！你就这么赶走我？没门！转身哭着道，“你们不想救他吗？他是你们大哥啊！北唐墨不是来接替堂主之位的么，他那现在就不是堂主了啊……”说着扑到北唐夜身上，痛哭道，“他如今不是了，他只是一个平常人，我救他有何不可？”
“他是不是堂主，都还是我大哥。”北唐墨将她搀扶起身，“大哥的意思我不能违背，他说过，只想让你好好的……”
她挣扎的不愿起身，吼着，“一双眼睛而已……又不会丧命！”
“你听不明白吗？！他想让你好好的，完完整整的快快乐乐的回到你的部族过完这一生！”他的眼微红，他又何尝好受，何尝不想等着她来挖自己的眼睛？北唐夜是他哥，是他从北唐世家出事后依为命的兄弟，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要不是为了幻世堂，何苦五六年都见不到人影，可她比他哥还重要，他有什么办法！
一旁的段武垂下头，眼中却是一层雾，随后叫了一声，“来人！送绾泠小姐回去！”
“不……不！”绾泠一听扑通一声跪在北唐夜身边，抓住他的白衣袖，“我不走，不走！”
身后的力道却是极大的，一把就将她拽了起来，绾泠哭喊着挣扎却与事无补。于是她抓住段武的胳臂，跪在地上嚎哭道，“段大哥，段大哥！我求求你，求你让我陪陪他，你让我陪陪他好不好！”
“这是大哥的意思……”
“可是他都这样了啊！”嘶吼的声音让人心痛，沉重的黑夜中是绝望与无助的叫喊，“我只想陪陪北唐大哥，我只想陪他这段日子……求你了……段大哥，干爹走的时候我就没在他老人家身边，可是这一次……就不能让我陪着他么……求求你求求你们了……”
字字句句划破黑夜的暗淡，也划破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绾泠哭着求着摇晃着段武的胳臂，却不见他下令，几近绝望的吼着，“我用鲛人族的声誉保证不会在这里自残的！我保证……我保证还不可以吗！求你们了，我想他，我想北唐夜了！我想见他……真的……我想他了……”吼声渐渐变成了哭泣与呻吟，她真的想见他，无论这个时候的北唐夜是什么样子。
她想他的脸庞，想他清冷的唇角，想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和温暖的体温……
“公主……”站在门外的莫朝自然也听到了，心痛万分，说着上前跪在他们面前，“一切都是我的错，若不是莫朝，也不会到这个地步。”说完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段武，“段大哥，取了我的眼睛吧，我是甘愿的。这样就不算违背北唐夜的意思了，不是吗？”
“不可！”这次竟是三人同时喊出。
北唐墨走过去扶起他，“不关你的事，即使没有你，大哥也会想办法赶走绾泠的。”
“没错，你不必自责了。”段武深吸了口气，“再说你的眼睛起不了作用。”
“为什么？”
段武却不看他，回过头望着哭得让人心痛的绾泠道，“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绾泠，是谁都代替不了的……”
北唐墨苦声一笑，“若不是大哥的身体……说不定我应叫你嫂子了……”
“又在吵什么……”竟是躺在床上的北唐夜，虚弱的身体那声音依旧威严。
“北唐大哥！”绾泠扑到他身旁，拽着他的衣袖，“你让泠儿陪陪你好不好……不要赶泠儿走……”
双双相视而望，北唐夜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心中揪痛，“你怎么……”你怎么还回来呢，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看着她憔悴的小脸，北唐夜有太多的话想问却没有力气了，他看着屋顶苦笑着，“何苦这样……”
泪流的少女摇了摇头，看着正要上前的手下，急急的向北唐夜靠了靠。死抓着他的衣袖，像小猫犯错般的将小脑袋埋进他的衣袖中，却仍是低低抽泣着。
“哎……”一声长叹，却包含多少苦楚，北唐夜缓缓移动着手，轻拍着她的肩膀，算是让她留下了。随后看了一眼北唐墨，“墨儿，你过来。”
“大哥！”北唐墨上前一跪，眼中尽是泪光，“我在。”
“你才十五岁……扔下这重担于你，我……咳咳……”
“大哥，不要说了！大哥你既然不放心，就好好养身子，墨儿只希望你好好的！我依旧是那个镇守在远方的北唐墨，你依旧是幻世堂的堂主，可好？”
“莫说傻话了，生死由命迟早的事……”说完欣慰的笑了笑，“好在幻世堂根基也稳，你的才学谋略武技我都很满意，堂内人不会不臣服你……但是你的路也不平坦啊……”抬头唤着这个一直陪伴在身旁的段武，“小段，你跟随我近十年，到最后我什么都没留给你……这谢字却太轻了。如今堂内和墨儿，就托付你了……你……”
“大哥……”段武扑通一声跪下，声色沙哑的道，“段武从小便受大哥照顾，该谢的人是我……大哥就不用多说了，段武明白！”
“好兄弟！”这一抬眼却看见了不远处鼻眼通红莫朝，不禁好笑，“男子汉哭个什么……当初骂我的那股神气跑哪里去了？”看着莫朝险些再跪的时候，突然道，“别跪我，此后照顾好公主。”随后看着眼前的众人，“你们都下去吧，也别让他们在外面跪着了……我现在好得很……”
“大哥……你真得要封印不成？！”北唐墨突然哭声吼着，“你……”
“我生他生，可我死了它未必会死。拖着也是拖着，不如趁我还有力气……”说完看着一直不动绾泠抬起了头，定是不明白墨儿的话，他笑着握住她的手，“你们走吧，给我些时间……”
众人朝着北唐夜连磕了三个响头，段武深吸了口气，“泠儿，如今大哥没有力气，但如果你在此自残，我段武也随之自残的，我说到做到。”说完便不再回头的走了。
夜中微凉，从破败的窗户外，恰好能看到一勾弯月，清亮幽美。
“想想也真是怪。”北唐夜看着眼前的绾泠无端的笑着，眼中是无限的悲凉，“为何我每次狼狈之时都会被你看见呢？”
“才不是，才不是……”瞬间泪如雨下的绾泠摇摇头，哭喊着问，“为何要封印……为何是今晚……为什么不能给泠儿一些时间……”
“封印是迟早的事，若不是有这习武闯江湖的身子，别说十二年，就是一年也挨不过了……所以，老天待我不薄……”心疼的紧握她的手，不等她开口便道，“该说你聪明还是太傻，为何要回来？”
万般话语此时却找不到开头，只拼命的摇头流泪一遍遍重复着，“泠儿不走……不走……”
“泠儿……”轻柔的唤着这辈子牵挂的女子，“那天……说了很多违心的话……”
泠儿知道他心里不比他好受，可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赶我走……你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就因为知道了我才打算留下来的你不是不知道啊……”
“傻瓜，你是鲛人。”她愿意留下来可他没说愿意吧？只见北唐夜淡然的看着屋顶，缓缓的道，“鲛人的寿命比人类长很多呢，若我走了你是迟早要走的，难不成一直呆在这里？”
“有何不可？”绾泠含泪笑着，“这里有北唐大哥的一切，不是么？”
“你不能一直守着回忆过日子。”留泠儿你独守这幻世堂有何意义，慢慢看着身边的人变老死去而无能为力么……说着长叹一声，“说来说去只怪我，不应对你……至少不该给你留下那些回忆才好……”
若只把她当做小妹妹，会不会就不一样……世间唯情字难把握，心知所向又为哪般……
“休想。”绾泠泪眼迷蒙，却倔强的撅着嘴，任泪水落在北唐夜的手上，“那些回忆是你给的，也是我给的！哪有后悔的的道理，泠儿不依……”
湿了眼角，打断她的话，“泠儿，你可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大漠上的繁星吗？”
重重的点点头，怎会忘记呢，那飞仙般的白衣男子，浩瀚无边的星空再美，也比不上白衣翩跹银光耀眼，而那点点星辉就这样悄然落心间。
“今夜的星辰虽比不上大漠，倒也繁星灿烂……”北唐夜回忆起那时候的巴雅尔，心中却是隐隐作痛，而这时候的眼神忽然开始模糊起来，心下明白一切都该结束了……
看着北唐夜紧皱的眉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眼中光泽渐渐暗淡，一种恐惧与不安涌上心头，“北唐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痛……”
唇微干，却牵起微弱的笑容道，“泠儿，我……突然好想看你笑……”
泪珠夺出眼眶，“泠儿笑不出……”
“笑一个吧，我想看……”为什么会是重影了呢……时间过得真快啊，“如果我北唐夜曾经给你带来的都是幸福，笑一个给我看……好不好……”
轻轻点头，嘴角努力挤出一丝弧度，泪划破脸庞滴落嘴角，苦涩蔓延……
“真难看……”北唐夜不由失笑的道，看着绾泠擦干眼泪，握住她微凉的小手，“……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牵手吗……那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夜晚……”
记得记得，她通通都记得，羞涩的笑容瞬间如花般的绽放着，淡淡的绯红在烛光下映得可爱极了，泪花仍在却添了不少娇羞，一滴泪滚落在地，叮当脆响，却敲打在北唐夜的心上。
模糊着，却用力想要看得仔仔细细的，这般漂亮的女孩，是他的绾泠。“泠儿，我……累了……”
唇边的笑容温柔不减，缓缓的闭上眼，像是睡着了一样。手中握着的力道渐渐没了，温热的手掌和坚硬的手茧却依旧传来被保护的踏实……
笑着，绾泠依旧笑着，她要笑着送他离开，这样北唐大哥才会安心吧……
泠儿不走，泠儿会一直陪着你。看着北唐夜的身体泛起强烈的光芒，一道又一道蓝光如铁链般将北唐夜紧紧缠绕，脸庞渐渐透明。
不管那耀眼的光芒，绾泠哭喊着扑了过去。她突然很想对他说，这一生，她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他的，就算他未曾留给她那些回忆，就算她不曾知道因果远离京城……也是无法忘记的……
北唐大哥，绾泠这个名字，就是你起的啊！看着他的眉目，从此以后就会透明得犹如魂飞魄散般了吧，泪如泉涌的她紧握住他的手……你让我如何能忘……如何能忘啊！
深夜沉静之极，突然哐当一声，门被撞开，绾泠也被惊醒。却看见是莫朝走了过来，望着绾泠脚边的珍珠，心中万般酸楚，走过去将珍珠捡了起来。
那是一颗如半截小拇指般大小的珍珠，不仅光亮，而且是异常的大而圆。可是今晚的明月却不是满月啊……莫朝定定的望着公主，看来他不这么做是不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