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夏的光威下,野狼沟罐头厂的厂院里已堆满了筐和篓,立秋这天董事长王格华和会计尤季雨清点了一下,共有五千支,尤季雨翻开记录本在记着数目,王格华也打开自己的记录本,说:“我这里按人头记的也是五千个筐。”
会计尤季雨说:“妇女组光是编筐就收入五千元,基本上是完成了预期任务。”
狼洞里在悬崖处修了个六十度的斜坡,石方数量很大,大多是从洞外开山打石,从石场上搬运进洞的大块石块,几何形状也打得比较规整,或是正方形,或是长方形,垒起来的整体架势比较稳固,不容易再发生坍塌事故,并且修成了左右两条道:左边是石阶,半尺高一个台阶,像楼梯一样可供人走,进出狼洞上下都很方便;右边是滑坡,也是用半尺高的石块铺成的六十度斜坡,可以在洞口将装满桃子的筐篓用绳子吊住,利用它自身的重力下滑,速度可快可慢,用洞口的绳子来控制速度。到了立秋这天也基本上完成了预期的任务。
尤创新经常出现在狼洞口,亲自指挥石块的搬运和堆放,有时候也打着电筒在狼洞里向北沟方向走,步测这两个洞口之间的距离,步测了三次,每次大约都要两个小时左右,共计七千步左右,合计实际距离有五千米,即五公里左右。她问过三混混,马帮天天在山顶上走,大约十个小时左右才走一趟,约有二十五公里山路,即五十华里,如果洞内道路修好,大约可以提高效率五倍,在山顶上走两天才走完一个来回,在山洞里走,一天可走两个来回。
尤创新来到北沟村出口三次,前两次都没碰见尤建公,到了第三次才见到他站在洞口外。
“我这里也分成两拨人马:一拨是十来个石匠用手工方式打岩石裂缝出口,不能用炸药,怕山体受震动造成裂痕和塌方;另一拨是大队人马从盘山公路接头开始,向岩石裂缝出口方向修路,是土石路和砂石路,到春节前可以完成任务。”
“你什么时候能给我把电缆拉进来,我们迫切需要光明,需要电灯,没电,没亮,干活太困难了!”尤创新在洞口里大声呼喊。
“最快也得一个月,国庆节以前肯定让你点上电灯,不仅仅在洞内,拉线到村里怕不行,线路太长,电压太大,灯就不怎么亮了!”
尤创新开玩笑道:“到了国庆节,你要送不来电,我可要打你屁股。”
在洞口上打钎的小六子冲尤建公打趣道:“你现在就下去,脱了裤子叫她打屁股!”引起哄堂大笑。
尤建公大声问道:“今年桃子收成怎样?”
“村长他们估计至少有十几万斤。”
“那你得准备两千多个筐篓才行,每筐平均五十斤桃。”
“我们已经编了五千个筐和篓子,足够了!”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摘秋桃的时候终于到了。第一筐桃子下井时,是由尤寻财在洞口掌着绳子,尤八歌和尤九雕在洞里六十度斜坡下接筐,尤创新在一边拿手表计算时间。一筐秋桃最多需要一分钟就可下到洞底。她计算的结果,每天可以下洞五百筐到六百筐。有十天就可以把五千个筐篓全放到洞底冷藏了。现在的关键是从树上往下摘桃子慢。于是她上去同母亲王格华和会计尤季雨商量,应把男女老少都动员起来参加秋收。争取一个果实也不能浪费,不能丢掉……
到了国庆节时,下到洞里的桃子将近五千筐,空的筐和篓所剩不多。三混混的马帮每天还要从山顶上走,向小镇运送新鲜的桃子。第二天返回时照样还要驮回些空罐头瓶子和粮食等日用百货。
尤创新打着手电筒走了两个小时,穿过黑暗的狼洞来到北沟出口。今天的情景大有进展,老远就望见洞口阳光和附近的电灯光交汇到一起,显得洞口更亮了。尤创新高兴地欢呼道:“电灯引进来了,太好了!”
洞口已扩大成个园型的大洞口,利用铁钎和电钻打落下来的碎石头堆成个斜坡。民工们正在和水泥加固。
尤建公开玩笑道:“报告尤创新厂长,我们已经按时把电灯送来了。”
尤创新高兴地说:“我领你到狼洞口看看,桃子的冷藏方式已经由你们过去的家庭手工业操作,发展到大规模的工场操作了,只是远不够机械化而已。”
“我对工场的大规模作业方式很感兴趣,一会儿一定过去欣赏,现在咱们研究一下,修条洞内公路要求能走人和走马车,甚至电瓶车,因为这个洞里将来要装饰成旅游区,不能走汽车,也不能架设高压电缆,等你把桃子冷藏完毕,是不是就应该把石匠组织起来修路了?”
“对,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我们从沟里往你们这个北沟洞口修,你们从北沟洞口往沟里修,争取早点会师,洞里的路就完成了。”
“路面还是要利用现成资源。以石板路面为主,三米宽最好,最困难的地段也不能少于两米半。”
尤创新颇有几分抱怨地说:“看起来这个科尔斯特公司也够稳重的,到现在也不张罗修路。”
“咱们搞自力更生是最保险的,不靠外援生存,你把路修好了并不吃亏,科尔斯特来开工也会把你的业绩算给合作股份的。”
尤创新好奇地说:“你好像同这个科尔斯特公司关系很不一般,你说话好像总站在它的立场上,真有趣!我也不研究你们之间的故事了,还是赶紧把电缆拉过去,沿路都安装上电灯让狼洞都亮起来,这才是我关心的大事!”
尤建公与尤创新一起计算一下,每三十多米设一盏灯,一共要装两千五百盏电灯,双方各出二十名壮劳力,不到一个月就完成了洞内亮化。到了春节前夕,洞内的五公里石头路面已经铺成。可以走人,也可以走胶轮马车,为了庆祝这一条狼洞公路的建成,分别在两个出口放起鞭炮以示工程竣工。
狼洞里的简易公路修成以后,小镇一些最好旅游的人便开始了一天往返的短途旅游。特别是立春以后,天气开始转暖,几乎每天都有来野狼沟旅游的客人,自此以后,这个与世隔绝的野狼沟开始了它的繁荣生涯。
一连三天的风雪过去了,天空像被清水洗过一样湛蓝,飘浮的朵朵白云很像大海航行的白帆。一辆黄棚马车背着六个绿色大字:绿色交通工具。在一阵阵吆喝声中驶进了北沟村的狼洞出入口,上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小镇的著名民营企业家吴月红老板,另一个是小镇的著名建筑工程师李工。在马车的驾驶台上居高临下坐着美男子尤寻租,他的马鞭举过头顶,在空中不停地旋转着,黄马很听话,旋风般的一溜小跑,身上几乎挨不到鞭子抽,他们始终保持着和谐的关系。穿过狼洞的石路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停到了六十度的斜坡前,这里充满着鲜桃的芳香,在昏黄的路灯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筐一筐的桃子堆垒得像山一样高,宽广得像海一样远。
雍容华贵的吴月红老板身着仿真雕皮大衣,高筒皮靴,很有风度地款步走下马车,李工和尤寻租前拥后护,走上六十度斜坡的石头台阶。当她走出狼洞,群山环抱的野狼沟湖水展现于她面前时,她惊呆了,她第一次看到这种淡蓝色的湖水,不禁失态地大叫起来:“这真是人间少有的仙境,是奇景,太神秘了!简直就是童话世界。”
在尤寻租的搀扶下,吴老板走过罐头厂,沿着翠湖走到南坡她买的二十亩地皮前,尤寻租指手画脚地介绍说:“这块地依山傍水,是黄金地角,盖起房子,就会成为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了。”
李工接过话茬说道:“我画的图纸是计划建四幢别墅式小楼,共计可住二十户,每户一百平方,售价二十万一套不会成问题,可收入四百万,除去人工和材料成本一百万,地皮一百万,利润可能有二百万。”
吴月红老板点点头说:“俗话说,先下手为强,我们一定要走在史会心公司的前头。”
尤寻租说:“史会心的地皮同咱隔水相望。”
太阳移到南山坡的中央,人的影子显得很短,到了中午饭的时间,尤寻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吴老板越过截流的石坝,来到翠湖北岸,他不住地抬起空闲的左手向熟人打招呼,他得意让大家来欣赏他能同镇里的首富并肩而行,这是何等荣耀啊!即便是他的妻子尤创新看见了,也会羡慕他的能干,竟爬到一个贵夫人的身边,难道她赏给他的饭碗还会不是铁的吗?一种荣归故里的感觉在他心中悠然而生,父亲是一村之长,羡慕铁饭碗由来已久,他老人家没实现的梦想,在儿子身上兑现了,他今天把摇钱树领回家了,要同家人好好喝几杯,庆祝这一场难得的聚会。他在老板面前却谦虚地说道:“随便品尝一下农家宴,入乡随俗啊!”
农家宴设在村长家最大的一间正房里,原先是准备干活和招待乡干部两者兼用的,所以没有搭炕。村长是主陪,吴老板居右,李工居左,吴老板右边空出一个位置是留给尤创新的,村长夫人坐在两个儿子之间,尤寻财愿意同李工坐在一起,一则可以请教些技术问题,二则交个镇里的朋友还有一条晋升之路。
尤创新本不想来参加这个聚会。她一看到丈夫在老板面前那副低三下四的样子,就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发红。无奈村长和会计一再催她去,只好硬着头皮应酬一番了,她一进门就自觉地收敛起习惯性的冷峻面孔,堆出一张皮笑肉不笑的温和面孔,开朗地说道:“向吴老板和李工道歉,我来晚了,对不起!”
村长向吴老板介绍道:“她叫创新,是我们罐头厂的厂长,是董事长的女儿,也是寻租的妻子。”
尤创新笑道:“我是尤寻租在法律上的妻子!”
吴老板白净的瓜子脸蛋忽然飞起红晕,热情地拉着尤创新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长瓜子脸,点头赞许道:“真是一表人才,说美丽还不够,应该说英俊,一看就知道是个很有内秀的姑娘,气质不凡!”
尤创新坐下,感叹地说:“久闻吴老板大名,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了,今天才荣幸见面,万没想到吴老板还是个出色的美人。原以为能够自己经营挣钱的企业家同美女几乎是二者不可兼得的事,可是今天在吴老板身上破例了。”
吴老板很欣赏对自己的夸奖,笑容可掬地冲尤寻租说:“你的夫人是个才女,口才过人,可惜我们公司的公关小姐没有一个能赶得上的,连一半的水平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