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九雕住在沟南,在石匠堆里算是技术大拿了,好喝酒,他家的桃子不做酱就饭吃,而是都酿成酒喝,他说:“酒是好东西,一喝了酒,醉了就不想女人了,就能睡着觉了,能梦见个媳妇,抓住睡会儿觉也挺解渴,就是搂不实诚,一睁眼她就飞跑了。”他也经常向尤八哥和尤寻财送空人情,说他“梦见个媳妇请哥们来一块品尝。”
尤八歌听说尤寻财得了个礼物,既为他高兴,也为自己高兴,因为哥们讲义气已有言在先,有了媳妇不能独享,得拿出来共同品尝,可是当他听到这个礼物是尤创新时,便瞪起眼睛扬起扫帚眉,惊叹道:“你这个嫂子可非同小可,她连狼群都不怕,谁敢上她的炕?”
尤寻财一本正经地说:“咱一个人按不倒她,咱们哥几个一块上,老虎还架不住一群狼呢!”
尤八哥听了忽然心中一亮,点头道:“那就这么着,让九雕也一块来,人多力量大啊!怎么也能把她降服了。”
尤寻财声明道:“她是我哥送给我的,我得打头炮!”
尤八歌说道:“那我得排第二了,让九雕排到我后边。”
“二人协商一阵就来找尤九雕参战,虽然尤九雕屈居第三,也满心欢喜,白拣个洞房花烛夜,够便宜了,忙问:“今晚就去开战吧!”
尤寻财忧心忡忡地说:“今晚怕不行,她家有臭五先生,我家有我爹,得等个机会。”
尤九雕急不可待地说:“等不得,先下手为强,我家有地方就我一个人,还有一条狗,它也不会要求上炕排第四,今晚就把她骗到我家,咱哥仨来个大会餐。”
尤八歌讥笑道:“就你家那破房子,房顶上连块压板石都没有,她一蹦起来能把房盖顶个窟窿,还是听寻财的,女人是人家的,啥时候让咱去改善解馋,得听人家的,俗话说,好饭不怕晚。你就再等几宿吧!备不住自个还能梦个真仙女呢!”尤九雕唉声叹气道:“今晚又得打手炮了!”
早晨的太阳还没露脸,工厂的马棚旁边那个大钟就被饲养员敲响了,这是开会的信号!不管是村长召开的村民大会,还是尤创新召开的罐头厂员工大会,都打这个钟,都在这个院子里开会,当场院里坐满了人,小孩开始互相打闹时,会议也就开始了。
尤创新的男式分头已长成披肩长发了,她站在一张半旧的八仙桌前说:“今天是全厂员工大会,由于厂长人选暂时定不下来,先由我代理一个月。告诉大家个好消息,修建狼洞的资金基本到位,可以马上动工了,保证今年有粮吃,三混混的马帮运来了粮食和日用百货,大家可以领工资买东西了!再有一个月秋桃就下来了,我们必须在这一个月内抢修狼洞,要存放十万斤秋桃,至少要存十万斤!人员分工一个是妇女组,负责编筐篓装桃子,计件算工资,一个筐篓一元钱,由技术员尤四亚负责。”
尤四亚在人丛中高声喊道:“我不干了!我得进城打工去,把拖欠我的工资给我就走!”她对进城打工的思想也是由来已久了,早先她暗暗地爱上了尤建公,可尤建公却毫无知觉甚至麻木不仁,兄妹二人离开野狼沟时,连个招呼都没打,更令她伤心的是,尤建公第一次返回故乡时,竟然同尤创新两个人在狼洞里待了十来天,人人都知道他俩是地下夫妻。尤四亚恨尤建公的冷酷无情,更恨尤创新的贪得无厌,既然同尤寻租结了婚,干吗又来占有别人的意中人尤建公呢?尤四亚左思右想终于下定了决心,离开这个令人痛苦的穷地方,到城里去,到小镇去混个小姐当当,照照镜子也会告诉她,自己的相貌还算有几分姿色,干嘛总憋在这个兔子不拉屎的穷山沟里怄气。
对于这位少女内心深处的隐情,尤创新根本不知道,也无从察觉,一直延续前任厂长的用人路线把尤四亚当成工厂干部来使用,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会在大庭广众里站出来同她公开对抗,她公开声明要进城打工,显然具有宣传作用和煽动性质,至少是在动摇民心进行拆台。她的目的真的达到了,使尤创新感到措手不及,在沟里沟外的百十多个妇女中,除了尤四亚之外还有谁能带起这个头来呢?尤创新茫然不知所措,因为刚从校门出来,接管父亲经营的企业还不到一年,许多员工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她有心去安抚尤四亚,给她点优惠待遇,也许她就会留下来了,可是,当她看到今天的尤四亚向她瞪着要冒火的眼神,紧绷的瓜子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说话的语气又是那样坚定冷峻,几乎没有商讨的余地了。在这种场合,作为工厂的领导人,既不能当众央求挽留,更不能横加斥责,只能顺其自然,因为民营企业的人员都是合同制的,应该来去自愿,尤创新极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要稳定平和,权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切突发事件都当成意料之中,这才能演好一个企业领导人的角色。
会场起哄了,相互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的妇女斜瞪着眼睛望着尤创新,并且现出鄙夷的神情,似乎在说:尤四亚走得对,她有骨气,而大逆不道的恰恰是站在众人面前的会议主持人。
尤创新该怎么摆脱这个尴尬的局面呢?她的长瓜子脸由红变白,向来都是冷峻的表情突然现出了温和的笑容,她放慢了说话的节奏,以此来争取自我思考的时间,终于灵机一动想出个应急的对策,慢条斯理地说:“如果尤四亚确实要走,那就只好再选个女同志当头了,我看毛遂自荐也行,推荐别人也行,咱们现在就一边酝酿着,一边议论着,看谁想发言,请举手。”
会议陷入了冷场,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举手,过了一会才终于有人举手,尤创新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母亲,便说道:“好,现在董事长王格华要向大家讲话。”
王格华就在人群中站起来说道:“没有人选,我就来个毛遂自荐,我来到野狼沟就学会一样手艺,那就是编筐索篓,也是跟大伙学的……”
尤创新便就势立即拍了板:“好,妇女组由董事长暂时兼任组长,下边该说男劳力了,主要是石匠活,由技术员尤寻财负责,石匠活很多,得分成两组,沟南是南组,沟北的石匠就为北组了,组长是……”
尤寻财插言道:“南组组长是八歌,北组组长是九雕,我们可都没下过狼洞,不知道该怎么修。”
尤创新说:“今天我们石匠组的都下洞看看,好心中有数。”
散会后,尤创新便带领着沟里、沟外、沟南、沟北一共五十多个石匠,一块向狼洞走去。尤寻财和他的两个好友尤八歌与尤九雕走在队伍的最后,一边走一边悄声议论起来。尤寻财说:“上次下狼洞,尤建公这个癞蛤蟆就是洞里吃了天鹅肉,今儿个咱仨可别错过这机会,八歌你抓住她右手,九雕你抓住她的左手,我抱腰扒她裤子。”三个人都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路过采石场,尤寻财留下十几个人修地排车,又留下十几个人清理现场,剩下十几个人来到狼洞口。拴好两根三十米长的绳子尤创新便第一个下去了,接着是尤八歌和尤九雕,第四个下洞的是尤寻财,他对那十几个石匠说:“你们都没带棉袄,就先别下去了,等我们四个上来了,你们再穿我们的棉袄下去。”
尤寻财下到洞底时,尤八哥和尤九雕已经点燃了两个松木火炬,尤创新正用手电筒照着悬崖说:“要运石头把这个悬崖垫成个缓坡,左边修石梯好走人,右边修成滑道运装挑子的筐和篓子……”
尤八歌冲尤寻财说:“我这边平,躺下正好像铺炕。”
尤九雕催促道:“快点吧!寻财下个令,我都等不得了!”
尤寻财说:“那就开始吧!”
尤创新一本正经地说:“别唠了,好好看看地形,研究个方案……”她的两只手被握住了,动弹很困难,腰带被解开了,裤子被扒掉了,被按倒在地上,尤寻财气喘吁吁地说:“嫂子,我哥把你送给我了,今天就算咱俩成亲的日子,你别生气了,不从也得从,由不得你了。”
他亲了肚子又去亲大腿,正吻得起劲,不料尤创新的两腿使劲一合,就将尤寻财的脖子卡住,紧紧夹住不放。她使出了双腿夹紧马肋的功夫,只听尤寻财喊了一声:“饶命啊!嫂……”再也说不出话了,尽管他拼命抓插咬挠,尤创新就是不松腿,一直把他夹得昏死过去全身瘫软了,才紧收小腹抬起脚向后猛踢。尤八歌头上挨了一脚,两眼直冒金花,晕头转向了,本能地松开了手,尤创新腾出右手,按住尤九雕,翻身坐到他身上,只颤悠了两下,屁股底下的尤九雕就被压得死去活来求饶。忽然尤八歌回过神来,又跃跃欲试地扑上来,抱住尤创新的脖子,从背后去掐她,尤创新运足力气,滚到尤八歌身上,将他勒住,几拳将他俩打昏了,这才开始穿裤子,系腰带。
“你们三个真是秃子打伞无法无天了,这叫犯罪!再说,咱们又都是乡里乡亲,怎么能下得去手干这种事,也太不尊重人了!”
尤九雕跪下央求道:“我们打了半辈子光棍,想老婆想得没法了,原谅我们吧!”
尤创新说道:“现在全国农村都开始富裕了,就咱们沟里还过这穷日子,咱应该有志气,把狼洞建好,有吃有穿,日子富了,妇女也不想到城里找对象了,还怕娶不上媳妇吗?”
尤八歌也跪下央求道:“俺一定跟你好好干活,下不为例,咱就当没这回事行不行?”
在昏暗的火光下,尤创新走到尤寻财身边哈腰摸摸,他已经能动弹了,唿哧唿哧地大口喘气,断断续续地说道:“都是我错了,是我要请他们,来享受你,打我吧,嫂子!”
“上次你在门上放块石头,差点把我砸死,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总琢磨我,年纪轻轻不琢磨点正事,多没出息!”
经过这一场搏斗,尤创新虽然化险为夷,但也觉得筋疲力尽了,面对三个壮劳力,她开始了认真的思索:如果他们三个人再拧成一股绳同自己再较量一番,很难说自己就能稳操胜券,抬眼看看这三个人的样子,既可恨又可怜,如果自己面临的是三匹狼,就可以把他们都打死,然后再稳稳当当地抓住绳子爬上悬崖爬出狼洞,以免有后顾之忧,可是现在面临的是三个大男人,他们不懂法律,当他们丧失理性的时候,会同狼一样把女人当成食物,艰难而残酷的现实需要她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怎么办呢?
她让小叔子尤寻财穿上裤子,然后把三个人集合到一块重讲了一遍三个任务,把悬崖填成坡,坡的一边打成台阶,另一边修成滑道。她仔细地观察着这三张脸三双眼,好像他们的注意力还没有转移到这三个任务上,甚至有点像狼一样直勾勾地望着自己这张长瓜子脸,使她深深地感到狼洞的阴冷和恐怖,她强作镇静安慰道:“刚才八歌说了,咱就当没有今天这回事,你们把精神头都转到修狼洞上,大干一年之后肯定都能找上老婆,找不到冲我要,我保证……”
尤八歌急不可待地反问道:“这沟里女的长成大姑娘都跑了,到时候,可别让我们打光棍,不然你得给我当老婆,说话可得算数!”
尤寻财张牙舞爪地说:“是给我当老婆,你们沾沾光还行,我哥哥把嫂子许配给我了,她是我的!”
尤九雕规劝说:“你们俩还争讲什么?不是早都说好了么,有福同享么,她要给咱三个人当老婆,轮班睡。”
尤创新在一明一暗的烟火中发现六只眼睛又不约而同地盯着自己,便故作镇静地说道:“我说的条件是咱们得使劲干一年,把狼洞修好,完成这三个任务,有吃有喝了再谈结婚的事,我保证说话算话,都依你们,现在你们三个是石匠的头,眼睛都看这悬崖,别看我,每人给我说一遍这三个任务,快!说!”
三个人绊绊磕磕地复述了三个任务之后,尤创新又吩咐尤九雕爬到洞口去喊其他石匠下来,让每个人都观察一遍狼洞现场,再让尤寻财和尤八歌向大伙讲一遍三个任务,然后再叫大伙提提意见,计划一番后再动工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