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沟迎来的第二个买主是史会心和尤建公。史会心是小镇最早的一家房地产公司经理,虽然只有四十岁,却已经发福了,肚皮向前腆起来,走起路来两腿向外撇,似乎在向世人宣布,它的平衡很勉强。这次来到野狼沟亲自作一番地皮商业价值的考察,是因为听到吴月红老板买了二十亩地皮,要涉足房地产生意,同他竞争一番。史会心虽然不缺地皮,却不能甘心让别人独占野狼沟,他必须挤进来同他的竞争对手比试比试,看看是东风能压倒西风还是西风能压倒东风。以资金地位而论,吴月红在小镇的民营企业家中排列榜首,而史会心则屈居第二。起初,他们两家是井水不犯河水,吴月红是搞宾馆酒店和百货商店,史会心则是专营房地产生意,而今吴月红竟然敢来犯界,这就迫使史会心必须来个迎头痛击,叫她下不为例。
尢建公在房地产建筑工程队的地位年年攀升,已经由包工头李工的副手升到经营科长的副手,经营科长是史会心老板的妻子司马菊,这是房地产公司抓钱的第一线,当然是出力又出血的地方,老板的妻子哪肯下大工夫去昼夜奋战,因此就很想物色一个出身低廉又聪明能干的人来挑此重担,让他莫居人下,不会捣乱,于是这个人选就落到了尤建公的身上了。
史老板不放心把花钱的权力交给外人,那就只好亲自跑一趟野狼沟了,翻山一天要走五六十里山路,确实是个苦差事,他早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当尤建公听到史老板发牢骚时总是笑着鼓励他说:“爬山有助于你减肥和长寿啊!风物长宜放眼量,咬咬牙就过去了。”
尤创新听说尤建公回来了,简直高兴得几乎要跳跃起来,赶忙来到他的故居,进屋一看还有一位客人,尤建公介绍道:“这是我们房地产公司经理史会心,是特意来买地皮的。”
尤创新笑道:“这个科尔斯特公司一开发就把野狼沟地价给炒起来了。”
尤建公打趣道:“咱村人是不是都很感激科尔斯特公司?”
“当然了,非常感谢,可惜的是想烧香就是找不到庙门,建公,你知道这个公司地址在哪吗?”
“我见过他们,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你能不能帮个忙去找村长商量一下,卖给我们点好地,一定要比吴老板买的地更好,我们老板可以出点高价。”
尤创新说道:“我会给转达,放心吧!我奇怪的是你好像失踪了,哪个地方都找不到你。”
“我近来在公司经营科帮忙,老跑外,很少到工地上去了。”
“我求你设计方案的事,是不是早忘了?”
“没忘,你让我办的事,又是咱们家乡的事,我怎么会忘呢!一则是工作忙没空来找你汇报,二则是我看到科尔斯特公司要开发狼洞了,主要矛盾不就解决了吗!”
尤创新开朗热情地说道:“咱们到酒席桌上再谈吧!今天我给你们二位接风洗尘表示欢迎贵客。”
在酒席桌上,村长尤保民一见到史会心便立刻认出他是原来小镇供销社社长,便拍着他的肩膀说:“史社长怎么扔下铁饭碗,来搞房地产了?”
史会心腆着发福的大肚皮,不好意思地说:“哎呀!现在民营企业一上马,供销社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连每个月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国有企业都和政府脱钩了,自负盈亏,财政不管吃饭了,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只好硬着头皮下海了!”
尤保民笑道:“搞房地产,都是财大气粗没有千八百万,休想挂牌,老兄还哭穷?”
尤创新风趣地插言道:“有些国有企业开不出工资,恐怕也是富了方丈穷了庙!”
尤建公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史老板是个例外,他是借米下锅,现在欠银行的债务也有上亿了!”
谈判的结果是:把沟北山坡二十亩向阳坡买去,每亩六万元,共计一百二十万成交。
临走时,尤建公悄声问尤创新,“这二百多万卖地钱,你们打算怎么用呢?”
尤创新不假思索地说:“修狼洞出口那块山坡公路。”
“狼洞里的路呢?”
“科尔斯特公司不是要开发狼洞吗?那就让他们修呗!”
尤建公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要等待,要主动进取,如果你们能在科尔斯特公司动工开发狼洞之前,先把洞里修出一条简易公路和通道,那会带来两个收益:第一,可以用它来运输桃子和产品以及建筑材料,即便科尔斯特公司行动迟缓推迟工期,也不会影响沟里的生产和房屋建筑,这就变被动为主动了;第二,如果科尔斯特公司提前行动,你们还可以主动去同它联合开发,你们还照常修路,狼洞的开发总会有你们一份股份,一份功劳,这不是两全其美吗?而且是万无一失啊!”
尤创新连连点头颇为赞同地说:“你想得真周到,太好了!我就按你的方案办,真没想到你这大脑袋就是比小脑袋好使。”
“我这大脑袋没有小脑袋好看,没有人家性感,能讨人喜欢!”
“不,我现在不喜欢小脑袋,喜欢大脑袋了!真好,要没有人我就亲你咬你一口。”
尤建公说:“说点正经事,我们老板先留下二十万定金,另外一百万等几个月后再给,不会超过一年。”
尤创新说:“这事等我和村长请示后再说,不过我希望把北沟村那块地的修路和开洞包给你们,一百万怎么样?如果行就不用给我们钱了,半年内把路修到简易公路水平能走马走车就行。”尤建公点点头没说别的。
告别尤创新以后,在路上尤建公对老板史会心说:“我们如果包下北沟村狼洞出口修路工程,我看可以赚四十万左右的利润。”
史会心回答道:“那就包给你,不过你得帮我办一件大事,把吴月红插到房地产里的一只脚给她砍断,我先应许给你十万奖金,怎么样?”
尤建公不假思索地说:“那就一言为定,我尽力效劳,不过目前的形势对我们并不有利,房地产市场很难垄断,即便挤走了姓吴的,还会有别人挤进来。”
“小鱼小虾都兴不起大浪,挤进几个也没什么可怕的,可就这个吴月红厉害,她的资金比咱底子厚。”
尤建公思忖半天说道:“要挤走吴月红的最好办法是先下手为强!只要咱们先在野狼沟盖起别墅,市场就是咱的,咱们地角好都是正阳面,而他们的地皮在沟南,背着山是背阴面,同样的房子,同样的价钱人家会首选咱们,这就逼她不得不降价处理了,甚至,她连一份图纸也卖不出去,最后不得不退地皮,自己打退堂鼓了。”
史会心老板气喘吁吁地叹了口气说:“谈何容易?这个科尔斯特公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动工开发狼洞,我们怎么能隔着锅台上炕来先建筑别墅呢?
尤建公说:“事在人为啊!咱们先把狼洞出口这块公路拿下来,腾出手来以后可以主动去找科尔斯特公司联系,咱们主动承建狼洞里边的修路问题,只要路修得能走车走马,那就可以运输水泥和建筑材料了。”
史会心摇头道:“我们眼下人手不足,哪有那么大力量去承接狼洞里边的开发呢?再说洞里的情况,我们不熟悉,要冒险,还是等人家科尔斯特自己干吧!”
尤建公说:“人手不足,这不是个大问题,俗话说,众兵易得唯一将难求,中国劳动力资源极为丰富,只要有一个懂工程的行家掌稳舵很容易就招集成个工程队。”
史会心老板半信半疑地说:“等以后你计划一下,就交给你办!”
一个月以后,狼洞出口公路已在北沟村破土动工了,吴月红老板才知道她的市场对手史会心老板也在野狼沟买下了二十亩地皮,她连忙将大刘叫到办公室说道:“你去办两件事,一个是讨债,把欠款都尽量收回来,二是了解史会心公司的情况,看他的关键人物是哪些人,也就是说,他少了哪些人就玩不转了。”
大刘出发后,没有等到晚上,吴月红就迫不及待地把尤寻租叫到办公室,她作出十分懊悔的样子说:“这些天我心里很不好受,我恨我自己,脾气不好,错怪你了,你要原谅姐姐,啊?”
尤寻租一听心里就涌起一股暖流,立刻消融了被冷淡的辛酸,再看看她那愁容满面的样子,在朦胧美的底色上又涂了一层病态的柔弱美。他如饥似渴地说道:“我的好姐姐,别说你骂我几句,就是打我,天天打我,我也不会不高兴的!”
两个人越说越近乎,又恢复到了和谐友好温存体贴的境地上,几度云雨之后,吴月红老板才谈出了自己的心腹之患,“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把史会心从野狼沟里抠出去,你去买了二十亩地,他也去买了二十亩地,真是冤家路窄。”
“这好办,等我回去跟他们说一声,放心吧!”
尤寻租以为这是很容易办到的举手之劳,回到野狼沟一谈,他的妻子尤创新就立即反对,说:“有两家房地产商争着买才好呢!地皮价钱才不会跌下来,如果咱们光靠着你们吴老板一家,那就得听人家摆布,她给个什么价是什么价,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当尤寻租同父亲商谈后,村长尤保民显得有点为难,那张猪腰子脸上的眉眼鼻子嘴都集中到一起,吞吞吐吐地说:“史老板来是尤建公领来的,光交了二十万定金,那一百万什么时候交,你媳妇和尤建公怎么研究的也没告诉我。”
尤寻租骂道:“这个婊子!这地皮钱是村里的,又不是她罐头厂的,爹,这事得你说了算,不能光听那个婊子的。”
弟弟尤寻财又加油加醋地说:“嫂子跟尤建公可好了!沟里沟外没一个人不知道,那个癞蛤蟆准吃过天鹅肉!”
他娘张文野插言道:“没看到的事,别老当真格的,创新这孩子挺有能力,人们都说她是个人才!”
尤寻租又恼羞成怒地骂道:“她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还什么天鹅?人家城里人没有不佩服我们吴老板的,那才是天鹅呢!
尤寻财对于嫂嫂早就馋涎欲滴,听到哥哥喜新厌旧的口气,便心花怒放地问道:“哥哥!你不想要她了?”
尤寻租不假思索地顺口说道:“谁敢要她?她生性是个烈马,根本不听使唤。”
“那我帮你驯驯,好吗,哥?”
尤寻租心里一直为这次回家没有完成吴老板的使命而焦急,正在黔驴技穷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弟弟兴许能助他一臂之力,便又满怀希望地冲弟弟许愿道:“你要能把尤建公领来的史会心从沟里抠出去,我给你在城里找个差事,还是铁饭碗!女人很多,都比那婊子强!”
尤寻财忽然觉得自己是双喜临门了,不仅可以占有嫂嫂,而且还能到城里找个铁饭碗。在他的心目中,嫂嫂是哥哥的东西,是哥哥的私有财产,他有意转让给自己,那是一种赏赐,就像他哥哥把穿旧了的衣裳脱下来送给他一样,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好朋友——尤八歌。
尤八歌也住在沟北坡,是有名的石匠,三十多岁了还没娶上老婆,自己每逢打石头活时总爱哼哼呀呀唱些小调,什么《王二嫂改稼》,“能找个嫁过人的女人也行啊!”他成天想老婆,想得有点疯狂了,听到尤寻财说他有老婆了,心中也为之高兴,因为平常开玩笑时,几个光棍都互相安慰互相赠送空人情,尤八歌对尤寻财和尤九雕都说过“我要找到老婆,不能独吞,一定得请请哥们,都来尝尝,女人是什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