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瓶儿向娘请安来了。”杨坤的媳妇叫瓶儿,姓李,是当地知府大人的千金,因娘家与吴金花的娘家是世交,从小定下的婚约,二人可谓青梅竹马,感情笃深!
“好了,起来吧!来见见坤儿认得的干姐姐,上次她来咱飞云山庄时,您恰巧回了娘家,你也没见到。”吴金花笑眯眯朝行礼的媳妇招手。
“是,娘。”瓶儿是位颇有主见的女子,大方得体地起身看向芳姐儿。
芳姐儿也知情识趣地起身行礼问好“你就是坤弟弟的媳妇啊!真是好相貌!又新近添了胖小子,一看就是个有福的。姐姐上次有事儿脱不开身,在这里向弟妹赔礼了。”
“姐姐说哪里话!既然妾身的夫君都是姐姐你的弟弟了,姐姐就是妾身的嫡亲姐姐了,何苦这般见外。来,看看你的侄儿吧,都两个月了。”瓶儿客气地回着礼,招手让身后抱着孩子的婆子上前来。
“快来,快来!我的宝贝孙子啊——让奶奶亲亲!”吴金花想起了孙子,乐呵呵抱过了襁褓。
“真是可爱的孩子,瞧那小眼睛,圆溜溜的!跟伯母与坤弟弟的眼睛一模一样的。”芳姐儿慈爱的看着襁褓里的婴孩,说着凑趣的话儿。
“就是,老夫人的孙儿能不像老夫人嘛!”
“老夫人真有福气啊!”
“我说,咱少夫人也是个有福之人,才进门一年就诞下麟儿,你瞧!多乖巧的孩子。”
……
众人七嘴八舌的称赞着。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身着绿色短袄的丫头进来请示“老夫人,厨房管事刘嬷嬷来问话儿,是不是上午膳了,是在此处用膳,还是另有安排。”
“就安排在隔间的“东莱阁”吧!我这老腿老脚的也走不了多远了,东来阁还近些,你去告诉刘嬷嬷安排在那了。”吴金花安排着。
“是。”小丫头退到门边上才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有人回话,说是安排好了,请老夫人与众位小姐夫人过去。
老夫人领头,芳姐儿与瓶儿二人在旁虚扶着吴金花,众位小姐夫人在后相随,众人浩浩荡荡往“东来阁”去了。
“东来阁”是一处暖阁,屋内也不大,咫尺见方,倒是有三层,层层精致,处处风景!日日让人放置着几个火盆子,熏得屋子里暖烘烘地!吴金花畏寒,冬日里十日里就有九日待在“东来阁”。
众人进得“东来阁”,才进门就觉到暖香扑鼻,如同冬去春来!
众人将身上的大氅、披风等物脱下,纷纷坐到了阁子中五张八仙檀香桌上,老夫人拉着芳姐儿坐到了上位桌上,芳姐儿什么也没说,就入座了,毫无胆怯之色。
心细的瓶儿在一旁看着自己久闻的夫君的干姐姐,看到芳姐儿毫不怯场的气度与表现,心中暗暗服气,心想:老听夫君念叨自己的干姐姐如何如何,自己只当夫君夸大其词呢,现在看来,二叔叔胡天虎获救的事儿里,这位姐姐也许真的出过力呢!……
不论瓶儿的混想,“飞云山庄”里的下人仆妇们络绎将做好的菜品端上了桌。
三盘六青九源,高杯低盏;
鸭皮熊掌鲜鱼,三鲜冷热;
谷稻粟菌梁豆,柳青翠翠;
脍羹饼糕卷炙面寒火,
佳肴美食,九源齐矣。
芳姐儿看到桌上的饭食,眼睛一亮,心中喜悦,不愧是大户人家的緔食,有理有据,暗含的讲究真不少!
一直注意着芳姐儿的瓶儿,看着芳姐儿亮晶晶的眼睛,心思灵巧的出声道“姐姐,听夫君经常在妾身面前称赞姐姐的厨艺,姐姐似乎对现在的佳肴颇有些研究,不知姐姐是否肯展示一番,以助雅兴?”
“对,芳姐儿的手艺,我老婆子是见识过了,有话不妨直言!说得好,我有赏。”吴金花凑趣着。
“既然伯母尊驾想听,那芳儿我就却之不恭了!”看到如此讲究的饭食,芳姐儿心潮上涌,也不推迟,起身离座,围着桌上的饭食走了一圈,细细打量一番后开口道“
谢讽曾著《食经》成书于隋代,此书记载南北朝、隋代食品各目约五十种。其中有脍、羹、饼、糕、卷、炙、面、寒具,包括以动物原料为主制成的菜肴,如“飞孪脍”、“剔缕鸡”、“剪云斫鱼羹”等。其中“北齐武成王生羊脍”、“越国公碎金饭”、“虞公断醒”、“永加王烙羊”、“成美公藏”、“含春侯新治月华饭”等,都是王侯贵族的饮馔。而有的各目讲究,如“千金碎香饼”、“乾炙满天星含浆饼”、“撮高巧装坛样饼”等,美味且高贵的风味得到后世人的追捧与效仿。
现在,大家请看桌上这道菜——正是效仿鱼《食经》中的成名菜品“剪云斫鱼羹”,大家尝尝,是否有种糯糯爽滑的颗粒在喉间跳跃着下落入腹中,化为一丝清凉。大家尝尝!”
“大家都动筷子,尝尝,看看芳姐儿着丫头说得对不对!”吴金花首先拿起筷子,示意大家开动。
吴金花身后伺候的丫头盛了一小碗芳姐儿指的鱼羹送到老夫人面前,吴金花与众人细细尝着鱼羹,入嘴后果然如芳姐儿说得一般——糯糯爽滑、跳跃、清凉!
众人惊叹不已,纷纷称赞!“果然清凉!”
“这位闺女说得真是一丝不差啊!”
对于从小就背食谱、看食经的芳姐儿,这些称赞自然受得!
芳姐儿莞尔一笑,接着往下说“诸位再看这道菜——熊掌,此菜外观滑腻完整,上浇汤汁,闻之香甜,想来定是以黄糖加热化之再浇上去的,估计这道熊掌颇费了一番手脚才蒸好吧!若用普通木炭蒸之,想来要用一天时间才能蒸个通透肉烂。”
听到芳姐儿的解说,旁边站着服侍的一溜儿丫鬟婆子中有人插嘴道“刘小姐,猜得不错,这熊掌从昨儿个晌午时分一直蒸到现在,方起的锅。”
众人一听,这刘小姐还真有些过人的本事,自躇可做不到。
嫉妒、羡慕、忿恨者,皆有!
吴金花听得津津有味。
芳姐儿接着往下说“熊掌,又称为熊蹯,是黑熊、棕熊的脚掌,为“八珍”之一,是我朝吉林长白山地区特产。熊掌具有补气养血,祛风除湿,健脾胃,续筋骨,治脾胃虚弱、风寒湿痹及诸般虚损等功效症。明间医者普遍认为,熊掌性平,味甘,入脾,胃经,是一种名贵的大补食品
。东方一小国,在座诸位也许有人知道扶桑人吧!扶桑人也喜食熊掌,对此颇有心得,有人记载熊掌“食之可御风寒,益气力”。《医学纂要》上也有熊掌能“滋补血气,祛风去痹”的记述。
西周时《穆天子传》中称熊罴为瑞兽,西汉司马相如《谏猎书》中,则称熊罴为“逸才之兽”。早时猎到熊,一般都以重礼献于君王,史书上多见贡献的记录。《周礼》记载:“田猎则设熊席以众,尚毅也。”古人称“居则狐裘,坐则熊席。”当时熊席多为君王所设,而熊席则都以食熊掌为中心。熊之美在其掌,吃熊掌因此也往往是权势的象征。然而熊掌因为皮厚肉粗难熟,因此有纣王因为吃熊蹯不熟而杀厨人的故事。晋灵公因为熊掌没酥,不光要杀厨子,杀完还要装畚箕中,让女仆拿着过朝示众。”
众位女眷被芳姐儿精彩纷呈的解说吸引着,听到此处,众人惊呼出声!
连道“还有此等轶事!”
“我等今儿个真是开眼界了。”
杨家当家主母也在一旁咋着嘴巴呼道“想不到,小小一熊掌还有这等见识在里头,老婆子真真长见识了!”
“姐姐,真是博闻强识的奇女子啊!连那偏远小国的书上记载些什么都知道。”瓶儿听得入神,佩服之极地看着新认识的这位姐姐。
芳姐儿见众人服气,心中也欢喜,接着道“
熊掌好吃,在其膏腴。前后掌,后掌肉粗,好吃在前掌。因为熊性轻捷,能攀援上树,前掌要比后掌灵活。冬眠时不再食,饥则舔其前掌,所以唾液精华浸润的也是前掌。而冬眠时,又必有一只前掌抵住谷道(****),另一只专供吃。所舔之掌,一说牡左牝右,另一说一年一换,比如说今年用左掌明年必用右掌。所以,古人告诫,烹熊掌时,一对掌,一定要两只分锅而炖。据说用以抵谷道的那一只,炖好后总有隐隐的臭味,所以总是其一可食其一不可食。
熊乃壮毅之物,其掌胶汁凝聚,须泡、烫、蒸、炖四道工序,还须酒、醋、水三者同炖,方能“软如皮毯”。古人炖熊掌之法,先用泡使其软,再用烫去其毛,再用蒸去其骨,最后才配上酒、醋和各种作料炖烂。后来,发明用石灰发酵去毛法:挖地作坑,放入石灰,大约放到坑之一半深,熊掌在内,上面再加石灰,浇以凉水。待熊掌在石灰中发过,停冷后取出,则毛易去,连根而出。”
……
众人吃吃停停,嘴中尝着美味佳肴,耳中听着精彩奇妙的解说,舒舒服服的吃了一顿,平日里不在意的小菜在芳姐儿的嘴中也变成了不同凡响之物。
这一顿饭,众人既饱了口福,又得了耳福!都多吃了些。
更有心思灵巧之辈,心中转动着,回去后向家人炫耀一番听到的轶事的念头,也好让旁人见识一下自己的多才。
一顿饭吃下来,众人对芳姐儿热乎了许多!纷纷朝芳姐儿好意的微笑着。
宾主尽欢!
作为主人的吴金花,十分感激芳姐儿无意中付出的功劳,送走众家的小姐媳妇后,喜笑颜开地嘱咐着瓶儿从明日起,跟着芳姐儿一道开始准备过年的宴席,学上两手。
对芳姐儿心生佩服的瓶儿满口答应下来,保证会跟着姐姐好好学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