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刘婶子一家人后,芳姐儿抱着儿子往回走,天地茫茫,一片灰白,冷风袭人,铁儿亲昵的揽着芳姐儿的脖子,将手中的夹肉烧饼凑到芳姐儿嘴边,声音呶呶地道“娘,你吃。铁儿吃饱了,娘吃这个饼饼。”
芳姐儿心中暖暖,狐狸眼乐眯成一条缝隙“铁儿乖,娘不吃,铁儿吃了饼饼才能长得更结实……”
站在棚门前,送芳姐儿母子离开的刘婶子与刘叔,听到远远随着冷风飘来的言语,絮叨开了。
“唉,我说老头子,芳姐儿这妮子真是好性子的人。自从来了咱村,我瞅着要手艺有手艺,人也俊俏,性子也好,真是个好媳妇。铁儿这孩子也算是咱们看着长成的好娃儿,真是老天不长眼,怎地就不见铁儿的父亲呢?”胖胖的刘婶子哀叹着,为芳姐儿抱不平。
“行了,你就不要替别人瞎操心了。芳姐儿如此的品貌,想来来历不简单。咱家又不图人家什么,干嘛在背后论人家的是非。”刘叔眼珠子一楞,不想听到自家女人的唠叨。
“我不就是说说嘛,我只是觉得如此好的闺女怎就没有个知心人呢?你说。”刘婶子仍旧扯着。
刘叔没理睬老伴儿。
“老头子,你看,要不咱家出面为芳姐儿找个好归宿吧,她一个女人家独自带孩子过活真是不容易啊,怎么着家里也得有个男人,才好过日子啊。”刘婶子仍旧寻思着,二人边聊着边回了房。
“你就省省吧,虽说芳姐儿家里没个男人,但是你看村里的泼皮无赖谁敢上她家的门去纠缠,三年前李家村王财主家那个宝贝儿子,整日游手好闲,拈花惹草,见芳姐儿美貌便想占便宜,当时就被一黑衣男人打扒下了,听说回家后,王财主又狠狠揍了平日里舍不得打骂的儿子一顿,也不见有王财主家的人去报复芳姐儿,可见她的来历大着呢。她家的事儿是你个老婆子能管的!”刘叔有些火大的看着自己的老伴儿。
刘婶子见自家男人火了,有些怕怕的道“好,好,我不说了。老头子还有些烧饼,快趁热吃。”
……
回到自家的芳姐儿不知道刘婶子一家的话语,忙碌着准备招呼徐文杰的酒菜。
铁儿见徐文杰来了,甜甜叫着“三爷爷。”
徐文杰听到这样的叫法,心中纠结,虽说自己与芳姐儿并无血缘关系,但是若以现在这样的叫法,自己是芳姐儿的长辈,如何能与芳姐儿结为连理!
礼法不容啊!
今日定要与芳姐儿说个明白。
五年来,芳姐儿除了抚育铁儿以外,有大把的时间专研厨艺,五年下来,手艺更加进纯熟,自己躇着已能与当年自己的师傅吴明松相媲美了。
大冷天的,芳姐儿用腌制好的羊排骨,滚滚的熬了一大锅羊肉青菜豆腐杂碎,盛好后,端到了屋内,还有北方难得一见的大米饭,芳姐儿细细淘洗干净,上笼蒸透,粒粒滚圆洁白,喷香扑鼻。
芳姐儿俏鼻嗅着饭香味,喜笑颜开的又用热水烫好酒水。
用大大的木盘子放置好碗筷与热呼呼的饭菜,进入屋里见徐伟杰正教导铁儿识字,笑眯眯地招呼“开饭了。”
铁儿欢呼一声,滴溜放下书,跑到芳姐儿脚边,蹦跳着叫“吃饭喽!吃饭喽。”
“小馋猫,刚才在刘爷爷家里吃了夹肉烧饼还没吃饱啊!”芳姐儿捏着铁儿娇俏的小鼻子,戏弄着。
“娘做的饭好吃!铁儿要吃好多,好多娘烧的菜,三爷爷说吃饱饭,快快长大,长大了铁儿就能保护娘了,就不用爹爹保护娘了。娘,铁儿有爹爹吗?”乖巧可爱的铁儿好奇地问着自己的娘亲,遗传自芳姐儿的那对眼睛也是狐狸眼,细细长长,闪现着单纯清澈的光泽,如同高山之巅的皑皑白雪般透澈,这样的眼神带着好奇狠狠抽紧了芳姐儿的心脏。
自己儿子第一次问到自己的爹爹,自己要如何回答呢?
撒谎骗他,还是如实以告?
但是,小小的他会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自己要如何回答呢?
尽管以往就想到会有今日的疑惑,但当真正发生在眼前时,自己还是如此的手足无措!
要如何说,才能保护铁儿呢?!
芳姐儿纠结万分,花瓣般仙泽的唇已不再红润,蠕动着,开开翯翯,就是吐不出半个字来,动人的双眸已黯淡下来,如同落叶纷飞般哀伤。
一旁的徐文杰本听到铁儿的询问,自己也是十分关心的。
几年来,芳姐儿对于铁儿的父亲从未吐露过只言片语,徐文杰也不知从何问起,一直未果。
但是看到哀伤如秋般的芳姐儿,徐文杰心中不忍,迅速上前,揽过铁儿道“铁儿,要不要吃饭啊,如果你不吃,三爷爷我就一个人要吃完喽。”
铁儿不乐意了,挪动着小小的身板,跑到桌子边,嚷着我要吃饭!吃饭。
徐文杰哄着铁儿吃饭,偷眼朝芳姐儿看去。
芳姐儿见有外人在,迅速平整了心绪,强笑着招呼徐文杰用饭,拿起筷子,慢慢扒拉着米粒,鲜甜可口的饭菜,此时已然尝不出味道了。
吃完午膳,芳姐儿哼着小曲儿,哄着铁儿睡中午觉。
安置好铁儿后,见徐文杰还没有离开,泡好茶叶给徐文杰送去。
一肚子话要说的徐文杰耐心等待着,白皙俊秀的脸庞静静的,长长的衣袖下的手却握得紧紧的。
“三叔,您还有什么话吗?”芳姐儿平静地望向徐文杰,总觉得往日里稳重少言的徐文杰今日怪怪的,但是哪里怪异却说不上来。
徐文杰听到芳姐儿的称谓,双眸圆睁,黑漆漆的眼珠透出焦躁,暴躁且狠狠回道“不要叫我三叔,我不是你的三叔。”
狠厉暴躁的语气将芳姐儿吓了一大跳!愣愣看着徐文杰。
“芳儿,这么几年你应该明白,我们二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况且我才大你不到五年,你再称呼我为三叔,芳儿你不别扭,我这大男人还别扭呢。若不嫌弃芳儿你往后就称呼我一声三哥吧。”见芳姐儿似乎被自己吓到,徐文杰平静下来,沉声说着,但是眼神躲闪,不敢看向芳姐儿,生怕芳姐儿不答应,心中忐忑!
芳姐儿始终受过二十一世纪现代开放式的教育,本就不会刻于古代的繁文缛节,当年与徐文杰第一次相遇时,就不太愿意叫徐文杰为三叔的,但是当时自己与徐文杰只是陌路人,小命还掌握在徐文杰手中,不巴结一下,自己的小命实在危险!就识相的称呼年青的徐文杰为三叔了。
后来,两人相熟,芳姐儿也耍赖地不想这样称呼,但经历了人生伤痛后成熟不少的芳姐儿却敏感地察觉了徐文杰对自己的那丝情愫,刚刚受到伤害而不愿相信男人的芳姐儿只好利用长辈与晚辈间的相处方式来做抵挡,保护自己与铁儿。
芳姐儿怔怔看着眼前不安的徐文杰,看着他那平静面孔下的慌乱与羞涩,芳姐儿想起,这个男人几年来对自己的呵护——
当附近村庄的泼皮无赖找自己麻烦时,这个男人的挺身而出;
当下雪天怕自己与孩子冻着,这个男人在大雪纷飞的夜里徒步送来的衣物棉被;
当铁儿生病时,自己心慌而不知所措时,这个男人的担当;
……
想起以往的种种,这个平时遇事沉稳利落的理智男人在自己面前,此时却止不住流露出的脆弱与慌乱——
芳姐儿心中一软,轻轻“嗯”了一声,脆生生地道“三哥,承蒙不弃,今后小妹与铁儿就有劳三哥多多照顾了。”
感激地躬身行礼,拜见着徐文杰这个三哥,芳姐儿笑嘻嘻行着明朝女子的礼数。
徐文杰不敢相信地打眼看着眼前俏生生的芳姐儿,心中的欢喜,如同初春雨后,漫山遍野红丹丹的杜鹃花迎着暖阳般同时绽放开来!
胸口满满,涨涨的,满是幸福!
欣喜的徐文杰高兴地道“好啊!好!芳儿勿需多礼,既然你我二人以后兄妹相称,作兄长的自然不会让芳儿吃亏。”伸手扶起芳姐儿。
感受到徐文杰的欢喜,芳姐儿起身,心中有些羞涩地躲开了徐文杰的触碰。
大喜过望的徐文杰见自己的行为有些逾越了,但手中滑腻的触感仍让徐文杰心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