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芳姐儿才看得到,前方是一座废弃已久的城隍庙,到处挂着蜘蛛网,灰尘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文静男人指挥着几个汉子生火,分发食物。
受伤的男人被留在车子上,没有挪动。
芳姐儿落地后,头脑也清楚了些,看着忙碌的众人,与杨坤坐到了火堆边。
摇跃的火光下,杨坤看到了芳姐儿那露在青皮小帽外黑黑的肤色,咋咋呼呼地道“云哥,怎地三日不见,你就变黑了!”
帽檐底下的白眼一翻,芳姐儿没好气地回着“出门在外,当然要有所准备的。你小子还不是让为兄三日不见刮目相看!”
“什么意思?云哥,小弟我听不懂。”杨坤迷糊道。
文静男人静静坐在火堆的那头,看着二人的互动,出声问着“坤儿,不与我介绍介绍这位小兄弟吗?”
杨坤看起来十分尊敬文静男人,闻声恭敬地起身道“是,三叔。这位是坤儿认识不久的云哥,本名云方,比坤儿大上一年,没有遇到三叔你们之前一直是云哥在照顾坤儿。”
“云哥,这位是我的三叔。”
芳姐儿客气的起身,拱手见礼。
这帮子彪形大汉个个狰狞、粗莽,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样儿!况且刚刚在自己面前杀死了车夫,还围攻了自己!现在看来是想抢夺马车!
芳姐儿心中发怵,自己的小命还捏在别人手里,眼前这文静男人看着就是这伙人的主事者,看上去十分的有城府,不是个善茬!
看来杨坤宝宝在这群人里有些地位,但是还要听这文静男人的,这么说来,能决定自己是否安全的人,就是这文静男人了!
相通其中关节的芳姐儿,越发恭敬且巴结地看向眼前的文静男人——杨坤的三叔。
文静男人没有说什么,走开吩咐着其他的汉子放哨与准备干粮,以及喂马。
看着先前凶神恶煞的汉子们乖乖地听从着文静男人的吩咐,芳姐儿觉得甚是滑稽的同时,亦是后怕不已。
若当时杨坤没有出现,凭着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现在肯定被劈死了。
想着,芳姐儿感激且复杂地看向一边弄着食物的杨坤。
“来,都一天了,饿不饿,云哥来吃点干粮。”杨坤塞了一块炊饼到芳姐儿手里。
摸着硬硬的冷炊饼,芳姐儿点头应是,小口小口啃着,想问杨坤,却不知怎么开口。
犹豫了一下,芳姐儿扯扯坐在一旁杨坤的衣袖,低声问着“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你小子还当我是你的云哥,就说实话。”
杨坤白皙俊秀的脸庞上纠结起来,诺诺,不知该不该说出的样子。
一旁端坐的文静男人却抬起头来,诡秘地看向芳姐儿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仿佛感应到文静男人瘆人眼光的芳姐儿抬头看去,正巧看到文静男人眼中的不善!心下一悸,坏了!这男人对自己起了杀意!看来自己的小命还真是不安全啊!
芳姐儿识趣地转移了话题,杨坤高兴地搭着话,心中庆幸,终于不用想着怎么回答云哥的问题了!如果透露了消息,三叔肯定又要说自己不懂事儿了!
这时,跑进一大汉,芳姐儿认得是杨坤的同伙中的一人,疾奔到杨坤身边抱首一拱,报出“少当家的,官兵追上来了,离这里恐怕只有三四里路的样子,这里不能待了。”
城隍庙内众人顿时起身,聚拢过来,雏鸟般的杨坤看向了文静男人。
文静男人果断的吩咐大家上马往北跑去。
风驰电掣,马嘶车响,风萧萧兮,大路上灰尘翻飞。
马车上,杨坤掌握着马缰,询问着一旁的文静男人“三叔,你看接下来怎么办?”
被叫的文静男人沉吟片刻后,果断地道“肯定要离开扬州府的地界,我们才会安全。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我们要走那条路才能避开尾随在后的追兵了?坤儿,你觉得呢?”
杨坤拍胸脯道“小侄全听三叔的,三叔说怎么走就怎么走。”
“好,我们今日刚从江都县城里将二当家的出来,我想官府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我们的前面,而再往北跑,就快到淮水了,只要我们能跑到淮水边上,顺水直下,进入长江水域,到时就不是扬州府的地界了,我们脱困的几率无疑就大多了。”
“问题是现在该怎么走啊!小侄怕赶错了路啊!”杨坤无辜地承认自己不知道去淮水的路。
文静男人沉声道“看来,要找个熟悉本地的人问一问了。唉,坤儿,里边的这位云兄弟是不是本地人啊?”
“小侄不太清楚。”杨坤回着。
一直待在车厢里的芳姐儿瞅着眼前昏迷不醒的男人,神经紧绷地偷听着外边车墩上两人的谈话。
从在城隍庙时听来的只言片语,到前边两人的谈话中,芳姐儿意识到自己好像卷入了一场大麻烦里,这群人好像是从江都县的官兵手里救了现在与自己同处一个车厢内的受伤男人,正在被官兵追着跑路!
听到外边传来的谈话声,芳姐儿觉得机会来了!
先前,与自己雇佣的马夫赶路,由于路上无聊,芳姐儿与马夫交谈,就提起过前往江塘的路要怎么走,以及淮水相关的一些消息。
芳姐儿决定赌一把,胆气一起,掀起车帘子,挺直腰板,动人的双眸瞅向二人道“我知道到淮水的路怎么走。”
杨坤与文静男人见芳姐儿板着脸掀起帘子,露出身形,本愣愣看着,一听芳姐儿的话,杨坤大喜。
文静男人只用他那漆黑如墨的眼瞅向芳姐儿。
芳姐儿定定看向文静男人,心中非常明白二人里拥有决断权的是这文静男人,徐徐开口“兄台也应该知道了我与杨坤这小子相识才几日,他这小子为人单纯,在下想兄台你们冲着他的面子放了我一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去淮水的路,在下倒是知道的,并且保证不会让你们在中途浪费时间,但是,在下有一个条件。”
“哦,说来听听。”文静男人沉静地说着。
文静男人显然是个城府很深的人,芳姐儿从他面上根本看不出他的想法。
硬着头皮,想着自己的小命,芳姐儿抿嘴道“在下给你们指路,条件是路上你们要保证在下的安全。”
听这话,一旁的杨坤不同意了,不可思议道“云哥,你这什么话,难道我三叔为为难你不成?!有小弟在,看谁敢为难你?!”
芳姐儿没有理会杨坤幼稚的保证,双眸紧紧瞅着文静男人,等着他的回答。
片刻后,文静男人诡秘地瞅着芳姐儿片刻后,点头道“我同意这个条件了。”
芳姐儿松了一口气,知道这帮跑路的江湖汉子不会为难自己了,但是想到身后紧追而来的官兵,芳姐儿头又隐隐作痛起来,心道:该死!想要保住自己这条小命,还必须打起精神来啊!
挺直腰板,芳姐儿道“这条路再往前跑二十里右边有条岔路,就往那条岔路去,但是,小弟看这位兄台……”芳姐儿有些不知怎么称呼文静男人。
文静男人道“你既与我这呆笨侄儿相识,若不嫌弃就随他称呼我一声三叔吧。”
与掌握着自己小命的人攀交情的机会,芳姐儿乐意之至!从善如流地甜滋滋地叫出“三叔,那小侄就却之不恭了。小侄听闻距离此地最近的码头当属距离此地百里的江塘镇,江塘有着十分优越的出港码头,乘船十分便利,但是那里的水却很浅,大船不能通行,只有吃水比较浅的乌篷船或棚条子船能通行。淮水上流与中流的水速都十分和缓!但是从江塘出发,再顺流而下十里,淮水水流就开始急速起来,必须改乘吃水深的大船方可渡河了!因此那个地方也渐渐形成一个小镇,叫水家镇。小侄我想既然赶时间,单匹的马又跑得比车子快,倒不如先行派人至江塘镇与水家镇预备好船只,等我等一到就开船上路,岂不更妙?”
徐三叔看着侃侃而谈的芳姐儿,觉得此时小命还在自己掌握中的芳姐儿不敢说谎,点头同意,派了两个人先行前往。
芳姐儿见领命而去的两人,马后扬起的阵阵尘土,心中发誓——如果此次能安全脱离虎口,定要去寺庙拜拜,还还神!
正想着,车后断后的两个汉子大喝了一声“少当家的,不好,后边的官兵快追上来了!”
三人大惊!纷纷回头望去。
只见黑夜里的,后方亮起一条长龙般的点点火光快速地向这里窜来!
奔马与吆喝声透过夜幕,远远传来!在逃命的众人听来,如赴耳边般响亮!
双方之间的距离估摸着只剩下二里路了!
“该死!怎地来得如此快速!?”文静男人脸沉了下来。
杨坤大声吆喝着马,往前窜去。
看着尾随在后的追兵,芳姐儿快魂魄出窍了!
难道自己今日真要丧命于扬州府内?……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