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梦里何似曾相识（2）
岑青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幕。刚刚晴了两天的天空又是铅云低垂，耳边传来松涛阵阵。今年的天气自入冬以来一直冷的邪门，背阴的角落里还有未化完的积雪，地上的泥泞又再被冻住，坚硬如铁。院子里站岗的人穿者笨重的毡衣，戴着厚厚的毛皮帽子，依旧冷的直跺脚。几个明玉的手下正在牵马，好像要出寨子，一身黑色的毛皮大麾不但让他们有别于那些灰头土脸的山匪，而且显得他们更加的敏捷彪悍，在这苍凉空旷的深山老林十分惹眼。
岑青向明玉的屋子走去，半路上碰到十眉，低着头脚步匆匆，差点撞到他的身上。惊慌地抬头，见是他站住了，脸上竟然一红，一双大眼雾水蒙蒙，向着他勉强一笑：“岑大哥到哪里去了？刚才没有找见你。”岑青猜她准是又去缠着明玉要出去打猎，见她衣裳穿得甚是单薄，因笑道：“眼看又要变天了，你要多穿一些。这里可不比山外，别冻坏了。回头我叫你嫂子给你捎几件毛衣裳来。”
十眉脸色又是一红，低低说了一句：“多谢大哥。”快步走了。
岑青有些奇怪地看着她的背影，摇头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明玉屋子的房门大开着，明玉背对着站在窗前。一身青莲色的织锦薄棉长衣，腰带上缀着一圈莹润的绿玉，头上的发巾也是同色绿玉环匝，浑身上下处处透着精细雅致。岑青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这个明玉，果然是个富贵公子哥儿的做派，就是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衣着穿戴也是这般一丝不苟的讲究。
明玉听见脚步声回过身来。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见了岑青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岑青看着他：“是不是前边有事？”
明玉眼光有些飘忽：“傅淳来了。”
“傅淳？他这个都察指挥使不呆在京城，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莫非……”
“说是奉旨来东南四省巡视，主要是时近年底前来查看税赋和贡品的情况。不过京城有消息传来，最近朝廷上有了一些风言风语，好像对咱们很不利。最近要凡事小心一些，我已叫人去通知金知府他们早做准备。”
“哦？是不是傅家又在兴风作浪？”
“还不确定，但肯定少不了他们的事。后宫里头自从几月前皇后病重，怡妃执掌了后宫，傅家更加有恃无恐。不但傅俨傅淳权势熏天，就是傅博逸也是圣眷日浓，从三四个月前回京复旨，至今还呆在京城没有返回北边，照这样下去，形势对咱们可是越来越不利了。”
“我想你只说对了一半，他傅家一直以来圣眷优渥是因为战功，那怡妃至今也没有一男半女，虽然如今暂掌六宫，不过是仗着原来的位份高，要说得宠，哪里比得上有了皇子的兰妃娘娘？”怡妃是傅博逸的姐姐，十年前就已进宫，位封皇贵妃，而兰妃则是明炎天的舅父、首辅大臣王洞之次子所生之女，是明玉的表姐，比怡妃进宫晚两年，进宫不久就相继诞下两位皇子，位封贵妃，比怡妃矮了一级。说起来傅、明两家都是皇亲国戚，位高爵显。
明玉点点头：“你远在千里之外，看的却甚是长远。”
岑青苦笑:“这就叫旁观者清。越是天天拘在皇城漩涡里，越是容易迷失。”
“你说的不错，现下傅博逸不在边关，对咱们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咱们就给他来个瓮中捉鳖。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小心应对傅淳，虽然明面上他此次出行是堂而皇之，但暗地里不可不防。”
岑青一惊：“你担心他和慕云飞有串联？”
“那倒未必。不过事情太过凑巧，不得不防。”
岑青犹豫了一会，眼睛看着明玉阴郁的脸：“你真的打算把慕云飞就这样关在地牢里？几位当家马上就都回来了，如果让他们知道他在这儿，只怕…..他们一个个可都是霹雳水火的性子，别忘了慕云飞身上有着青云山几条人命。你真的不在乎他的死活？”
明玉一双眼睛毫不避让的看着岑青，除了冰冷看不出任何别的情感：“他早就应该为他所做的事付出代价了。”
岑青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你可是青云山的大当家，他杀伤了你的人，怎么你不觉得他该受点惩罚吗？”
“我当然恨他，没见到他之前我恨不能立时杀了他。青云山这些年来还没吃过那么多的亏，丢过那么大的脸。本来我传信给你只是怕你有什么顾虑，毕竟他和你是至亲。可是现在我反倒有些犹豫了，他或许是迫不得已，我那几位兄弟的脾气我太了解了，也怪他们太张扬。”
明玉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是该好好管一管你的手下，真是匪性不改，弄出那么大动静来，让我们现在这样被动，我早就提醒过你，他们这样不管不顾的胡闹早晚要闯出大祸来.”
“那你呢？”岑青被明玉这样抢白一时怒气上升，冷笑：“从大西北一路跟到南夷，又从南夷跟到京城，这许多的时日连一个傅博逸都没有搞定，白白放过了多少机会？这你又怎么说？你不会是怜惜美人连带着把美人的男人也一起爱屋及乌了吧？”
明玉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眼里如有火要喷了出来，嘴唇哆嗦着半响没有说出话来。
岑青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自己一着急就有些口不择言，所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明玉的话虽然刻薄难听，说的却是在理，终究是公对公，而自己就有些揭人伤疤的味道了，想明玉一向是心性高傲之人，这样的话听来不亚于当众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如何能够受得了？
岑青讪讪地想道歉，看着羞愤难抑的明玉，一时又不知如何出口，屋内的气氛紧张得如同将要爆炸开来的火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