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赶紧把小嘴撅起来,凑近云飞的眼睛使劲吹气。
米糠把弟弟拉开,不让他吹。
“为什么不能吹?我的眼里进了沙子,娘都是这样子吹的。”
“叔叔的眼里不是进了沙子,所以不能吹。”
“我不信!”米粒不服。
“好了,叔叔眼睛不疼了。谢谢米粒。”云飞在米粒胖鼓鼓的小脸上轻轻啄了一口,哄他道。
“你看,叔叔都说谢谢我了。”米粒一脸的骄傲。
米糠冲着弟弟皱了皱鼻子。
“叔叔,你打算怎样谢我?”米粒一本正经地看着云飞。
“让叔叔想想…….”云飞故做沉思状:“叔叔先带你们去吃好吃的,然后再带你们去玩,好不好?”
“好!好!好!”两个孩子高兴地跳了起来。
“米糠,米粒,你们不要闹了,咱们该走了。”米哥上前将姐弟俩硬拉了起来。
“不要!不要!我不要走!我要和云飞叔叔玩!”米粒挣脱开父亲的手,转身钻到云飞怀里。
“不行!再不听话爹就打你了!”米哥虎着脸厉声说。
米粒躲在云飞怀里死死搂住他的脖颈,米糠也直往云飞身后躲,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父亲。
“米哥,就让我带他们玩一会吧。”云飞肯求。
“不敢劳您慕公子大驾。”
“米哥……”
“慕公子这样叫可折杀小人了,乡野之人怎配和巡抚公子在一起?要是叫旁人看见了,我们可吃罪不起。小儿无理,还望慕公子不要怪罪才是。”
“米哥,”云飞强笑着:“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你要打要骂都可以,只是求你不要这样说话。”
米哥冷笑:“我说了两句你就受不了了?那你做出那样的事来罗小姐就能受得了了?”
云飞身子猛烈地晃动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默然站立,一言不发。
米嫂看的不忍,上前扯了扯丈夫的衣袖。
“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原来也是个贪图富贵、忘恩负义之人。我米家祥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会跟你这样的人做朋友!”米哥眼里的不屑让云飞心如箭攒。
“云飞或许有他的难处,你不要太武断了。”米嫂用手去拽丈夫,不让他再说下去。
“嫂子,是我做了错事,米哥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怪他。”
“果然是信口雌黄、厚颜无耻之人。跟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咱们走!”米哥上前将米糠米粒强硬地拉扯过来。
米糠米粒一起大声哭了起来。
“米哥,米嫂,孩子没有错,我求求你们,让我带他们玩一会吧,就一小会。”云飞落泪。
米嫂心下不忍:“就让他们再玩一次吧,啊?”
米哥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云飞弯腰抱起米粒,一只手拉了米糠,往前面繁华的市井走去。
米嫂不放心地跟了上去,回头见丈夫站着不动,又折返身来。米粒米糠对着他们大声喊叫,惹得行人纷纷侧目,二人只得尾随而去。
米糠和米粒一左一右像两只小树熊般挂在云飞身上,两个人的手上捧满了吃的、玩的。先是美美地饱餐了一顿,接着是四处游玩,然后又是逛街买东西,米粒终于累了,又撒赖要云飞抱,云飞笑着拍拍他的头;“小懒蛋,叔叔也累了,叔叔带你们去看皮影戏好不好?”“真的?”米粒和米糠一听乐的跳了起来。
在一家戏楼里,三人终于坐了下来,姐弟俩被精彩奇异的皮影戏深深吸引住了,看的津津有味。云飞悄悄走了出去,在米哥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米嫂看看丈夫又看看云飞,小声说;“你们哥俩好好聊聊吧,我去看看孩子。”说着站起身走了。
米哥似乎没有看见他一样,自顾自啜茶看着窗外,脸色依然阴沉。
“米哥,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这一向……都好吗?”分别六个月了,今天得到了做梦都不敢奢望的机会,云飞迫切的想知道一切,又深深地恐惧知道一切。
“砰”的一声,米哥将茶杯重重地墩在桌上,双眼如欲喷出火来,猛地站起身,用手指着云飞的鼻子:“你还有脸问?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把罗家害的家破人亡了?罗小姐被逼着嫁给了金鋆,这个王八蛋成亲不到两个月竟然把她撵出了金家,结果在路上撞上了青云山的强盗至今下落不明。罗老爷罗太太不堪打击双双病故,二老爷四处打探消息,哪里还有心思做买卖,几处铺子都关张了。你要是还有一点人性,就该去把罗小姐找回来!”
云飞如闻霹雳,心痛的几乎窒息。短短的六个月,他已如过了一生一世那般漫长,而他以为的一生一世,却短暂的似烟花一瞬。那睿河城里姹紫嫣红的春日,那朱漆雕栏旁媚秀嫣然的女子,那岱山古寺里生死契阔的相约,一切的一切,他不敢想,因为想了他就不能活。而他还活着,是因为他心里期盼着有一天他还能够再想起这一切,再看一眼他心爱的女子。
云飞摇摇晃晃地站起,在米哥怒目注视下一步步缓缓走了出去。
愤怒和失望在米哥的眼里交织,他恨恨地一拳擂在桌子上,震得杯碟一阵响声大作。
米哥呆呆地看着窗外,蓦的他跳了起来,直冲出门去。
门外拐角处,脸如白纸的云飞背靠在墙上,一缕雪线从紧抿的嘴角蜿蜒滴落,翠色叠金的袍子上,点点血迹触目惊心。地上那一滩血红让米哥悔恨莫及:“云飞,云飞!你怎么样?”他扶住云飞,恨得用手直捶自己的脑袋。
云飞虚虚地笑了一下:“我没事,米哥。我知道我该怎麽做。你们明天就回泉州老家去吧,可惜我不能去送你了。“
“云飞,你要小心!我和你一起去!”
“米哥,你听我说,你没有功夫,去了不但帮不上忙,还要碍手碍脚,再说还有嫂子和米糠米粒需要你照顾。我会去请师父帮忙的,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等我找到嬗儿,我们就一起去泉州找你们,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告诉米糠和米粒,他们的云飞叔叔下次不会再失约了。”
米哥含泪点头,二人相拥而别。
云飞快马加鞭,直奔青云山。但是他不知道,他的罗嬗根本就不在那儿。而等待他的,将是九死一生的磨难。